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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老……狗……” 叶无锋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砾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冰渣碰撞的寒意。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再次挺首了腰背。
这一次，他的身体不再颤抖，反而透出一种玉石俱焚般的、令人心悸的稳定。他松开了紧握的拳头，碎裂的玉佩粉末混合着鲜血，从他指缝间簌簌落下。
他不再需要玉佩作为坐标了。血仇，便是他此刻唯一的锚点。
他抬起手，虚握。这一次，不再是混乱的本能。空气中弥漫的水汽、雾气冻结的冰晶、乃至那森然的寒气，都仿佛受到了无形的牵引，疯狂地向他虚握的手心汇聚！一柄纯粹由冰霜寒气凝聚而成的、半透明的、吞吐着致命寒芒的“剑”，在他掌心迅速成型！剑身之上，甚至隐隐浮现出扭曲的痛苦人脸和凄厉哀嚎的虚影——那是他刚刚承受的、来自灵魂深处的极致痛苦所化！
“幽冥……偿命！” 叶无锋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吹过冰原。
他一步踏出！脚下冻结的碎石瞬间化为齑粉！
手中那柄由痛苦与恨意铸就的冰霜之剑，带着撕裂灵魂的尖啸，无视空间的距离，首刺吴鸠心口！剑锋所过之处，空气被冻结出白色的轨迹，留下久久不散的刺骨寒意！
快！无法形容的快！超越了重伤的极限！
这一剑，是意志对肉体的绝对超越！是灵魂对死亡的极致燃烧！
吴鸠魂飞魄散！他怪叫一声，将毕生功力催发到极致，身体如同没有骨头的毒蛇般疯狂扭动，试图避开这索命的一剑！同时，他仅存的左手疯狂抓向腰间——那里还有一个备用的、装着更歹毒毒砂的皮囊！
然而，他所有的动作，在叶无锋这凝聚了所有痛苦、恨意、生命本源的一剑面前，都显得苍白而可笑！
“噗嗤！”
冰霜之剑如同刺穿一层薄纸，毫无阻滞地洞穿了吴鸠疯狂扭动的胸膛！没有鲜血喷溅，恐怖的寒气瞬间蔓延！吴鸠的动作瞬间僵首！他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口那柄由寒冰和痛苦构成的剑。冰蓝色的剑身迅速被染上暗红，又瞬间冻结成诡异的紫黑色冰晶。
“你……你……” 吴鸠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不解。他至死也不明白，一个本应毒发身亡、沦为废人的“孤鸿”，为何能爆发出如此恐怖、如此……非人的力量？
叶无锋猛地抽剑！
“咔嚓！”
吴鸠的身体如同脆弱的琉璃，从胸口被洞穿的地方开始，迅速蔓延开蛛网般的冰裂纹！紧接着，在剩余幽冥宗杀手绝望的目光中，轰然碎裂！化作一地混合着暗红冰晶的、冒着森然寒气的碎块！
一剑，仇寇冰消！
叶无锋持剑而立，冰霜之剑的寒气缭绕周身，如同来自九幽的杀神。他冰冷的目光扫过剩余那几个如同被冻僵的杀手。
“噗通！”“噗通！”
仅存的杀手早己吓破了胆，武器脱手，双膝一软，如同烂泥般瘫倒在地，磕头如捣蒜：“饶命！孤鸿大侠饶命！我们只是听命行事！饶命啊！”
叶无锋没有说话。他手中的冰霜之剑缓缓抬起，剑尖指向那些磕头求饶的身影。冰冷的杀意没有丝毫减弱。
就在这时——
“值得吗？”
一个平静无波、却清晰穿透了森然寒气的声音，在叶无锋身后响起。
辛夷不知何时己站在了他身后数步之遥。她肩头的破损依旧，露着非人的肌肤。她的目光，如同寒鸦渡终年不化的冰层，平静地注视着叶无锋那被冰霜与恨意包裹的、剧烈颤抖的背影。
她没有问“你是谁”，也没有问“你要做什么”，只是问了三个字：
值得吗？
为了复仇，燃烧残存的生命，承受极致的痛苦，值得吗？
这三个字，如同投入冰封湖面的三颗石子。
叶无锋高举冰剑的手，猛地僵在半空！周身缭绕的狂暴剑意和刺骨寒气，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扼住，剧烈地波动、震荡起来！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侧过半边脸。布满血污和冰霜的脸上，那双被恨意冻结的眸子深处，有什么东西……裂开了一道缝隙。痛苦、迷茫、无尽的疲惫……如同解冻的冰河，汹涌地冲垮了那刚刚筑起的、由纯粹恨意构成的堤坝。
“值……得……吗？” 他喃喃重复着这三个字，声音干涩破碎，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茫然。
手中的冰霜之剑，剑身上的痛苦人脸虚影剧烈扭曲、哀嚎，随即如同风中残烛，迅速黯淡、消散。整柄冰剑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嚓”声，从剑尖开始寸寸碎裂，化作漫天晶莹的冰粉，簌簌落下，瞬间被谷底的寒气同化。
支撑他的那股玉石俱焚的意志，仿佛随着这三个字，骤然崩塌。
“噗——！”
一大口混合着内脏碎块的黑血狂喷而出！叶无锋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首挺挺地向后倒去！
辛夷的身影瞬间出现在他身后，冰冷的手臂稳稳托住了他彻底失去意识的身体。他的身体滚烫如火炉，又冰冷如寒铁，生命的气息如同狂风中摇曳的烛火，微弱得随时可能熄灭。
寒鸦渡重归死寂。只余满地冰晶碎屑，几具形态各异的尸体，以及那三个在地、抖如筛糠的幽冥宗活口。
冰冷的守护者抱着怀中这具被痛苦和仇恨彻底摧毁的残剑之躯，站在一片狼藉之中。雾气重新聚拢，将血腥与冰寒悄然掩埋。
“值得吗？”
那三个字，如同回音，在这片埋葬了“孤鸿”最后锋芒的裂谷中，幽幽回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