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冰桥崩裂的轰鸣仍在耳畔炸响，蚀质寒毒喷溅的腥臭与冰晶冻结的脆响交织成死亡的乐章。墨烬觉在失重中坠落，下方是吞噬一切的幽蓝冰渊，上方是萧竹撕裂般的咆哮和洛希悦绝望的哭喊。裂口处浑浊的天光，在急速远离的视野中缩成一道嘲讽的灰白缝隙。
自由，曾近在咫尺，此刻却遥不可及。
就在意识即将被下坠的恐惧和彻骨寒意吞噬的瞬间，怀中那沉寂的剑柄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滚烫！一股磅礴、悲怆、却又无比熟悉的意志洪流，并非来自凌己逝的灵魂，而是墨烬觉自身被绝境彻底点燃的生命之火与剑柄中残留的烙印产生的剧烈共鸣！这共鸣化作一道无形的精神尖刺，狠狠刺向下方的深渊！
“下面！”墨烬觉的嘶吼在风啸中破碎，却精准地穿透混乱，“杨叔！能量包裹着他！没死！”
几乎同时，萧竹野兽般的首觉捕捉到冰渊深处那异常的能量涌动——并非纯粹的秩序蓝光，而是一种狂暴的、带着垂死挣扎生命力的浑浊光团，正被无数道冰蓝的秩序锁链般的光芒缠绕、拖拽、改造！杨叔的身体，就是那个光团的核心！
“抓住岩壁！”萧竹的咆哮如同炸雷，他无视自身摔落冰桥的剧痛（左臂传来可疑的骨裂声），在崩塌的冰桥碎块上借力猛蹬，身体如同炮弹般射向冰碗陡峭的、覆盖着幽蓝冰晶的岩壁！他手中的半截冰镐狠狠凿进冰层，火星西溅，坚冰碎裂，下坠之势骤减！他另一只手闪电般探出，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了同样在碎冰中翻滚、试图稳住身形的洛希悦的手腕！
洛希悦另一只手死死搂着因手背蚀质冰晶灼伤而陷入半昏迷、身体不断痉挛的炽羽。三人如同风中残叶，悬吊在冰壁之上，脚下是吞噬了墨烬觉和杨叔身影的、深不见底的幽蓝。
死寂，再次笼罩。只有寒风在裂口处呜咽，冰晶碎屑簌簌落下。
“墨烬觉……杨叔……”洛希悦的声音带着哭腔，手腕被萧竹铁钳般的手抓得生疼，却抵不过心中的绝望。炽羽在她怀中发出痛苦的呓语，被蚀质冰晶灼伤的手背伤口边缘，诡异的幽蓝冰纹正缓慢地向周围完好的皮肤蔓延，带来刺骨的寒意和神经被撕裂般的剧痛。
“闭嘴！”萧竹低吼，声音因剧痛和用力而嘶哑。他手臂肌肉贲张，青筋暴起，承受着三个人的重量，冰镐在冰层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他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下方那片涌动着异常能量的幽蓝深渊，下颌线绷紧如钢铁。“他没说错……下面有东西……在‘吃’杨叔！” 他能感觉到，那并非纯粹的吞噬，更像一种……冰冷的、强制性的融合与改造。
时间在绝望的悬挂中流逝，每一秒都如同酷刑。炽羽的呓语越来越微弱，手背上的幽蓝冰纹却越来越清晰。洛希悦的泪水冻结在脸上，相机在颠簸中撞击着岩壁。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却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下方那片涌动的、浑浊与冰蓝交织的能量光团，光芒陡然变得稳定、内敛。紧接着，一道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精神波动，如同风中残烛，艰难地穿透层层冰寒，传递上来。
是杨叔！混乱、剧痛、夹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和沉重……但，确实是他！
“还……活着……”那波动微弱得如同幻觉，“下面……有路……能量……混乱……走……”
信息破碎，却如同黑暗中的火星！
“杨叔！坚持住！”洛希悦朝着深渊嘶喊，声音带着哭腔和狂喜。
萧竹眼中厉色一闪。“抓稳！”他低吼一声，全身力量爆发，硬生生将洛希悦和炽羽向上提起一截，同时右腿猛地蹬在冰壁上，借力向侧下方一个稍缓的冰台荡去！三人重重摔落在积满松软灰雪的冰台上，滚作一团。
顾不上喘息和检查伤势，萧竹立刻扑到冰台边缘向下探查。洛希悦则慌忙检查炽羽的伤势。炽羽的手背伤口处，幽蓝冰纹的蔓延似乎停滞了，但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半透明感，皮下的血管脉络被冰蓝色的微光映照得清晰可见，触手冰凉刺骨。她依旧昏迷，但呼吸平稳了一些。
“看那里！”洛希悦指着下方冰壁一处不起眼的凹陷。那里，幽蓝的冰晶似乎被某种力量强行融化、推开，留下一个仅容一人弯腰通行的、黑暗的洞口！洞口边缘，残留着几滴尚未完全冻结的、浑浊中带着冰蓝丝线的粘稠液体——那是杨叔体内被改造过的蚀质与秩序之力混合的血液！
“是他……他用身体撞开的？”洛希悦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和心痛。
“走！”萧竹没有犹豫，将炽羽背起，用仅存的绳索简单固定。洛希悦紧随其后。冰台距离那洞口还有数米落差，萧竹率先滑下，用身体作为缓冲接住洛希悦。两人带着昏迷的炽羽，一头扎进那弥漫着浓重血腥、冰冷能量和杨叔气息的黑暗洞口。
洞内并非坦途，而是更加曲折、湿滑的向下冰隙。冰壁光滑如镜，残留着撞击的痕迹和断续的、浑浊冰蓝的血迹，如同黑暗中的路标，指引着杨叔挣扎前行的方向。空气冰冷刺骨，带着浓重的铁锈味（血腥）和一种奇异的、类似金属被低温冻结后的气息。
他们追随着这残酷的足迹，在黑暗中摸索前行。炽羽伏在萧竹背上，手背上停滞的幽蓝冰纹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弱的冷光。洛希悦紧握着源点之光碎片，微弱的蓝白光芒勉强照亮脚下湿滑的冰径和前方萧竹沉默如山、却微微颤抖（骨裂剧痛）的背影。每一次看到冰壁上那触目惊心的撞击凹痕和淋漓的血迹，都像一把钝刀在切割他们的心脏。杨叔在用怎样残破的身体，为他们开辟这条血路？
这条用生命和痛苦开凿的冰隙，仿佛没有尽头，不断向下，向着山腹更深处、秩序与蚀质能量更加混乱纠缠的地带延伸。
就在绝望几乎再次吞噬理智时，前方出现了微光。
不是幽蓝的秩序冷光，也不是浑浊的天光，而是一种……粘稠的、暗红色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光芒，混杂着冰蓝的丝线，在冰隙的尽头微弱地闪烁。
同时，一股更浓郁的血腥味和一种……沉重如同巨兽呼吸般的搏动感，隐隐传来。
萧竹的脚步猛地顿住，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如同嗅到致命威胁的猛兽。洛希悦也屏住了呼吸，心脏狂跳。
他们小心翼翼地靠近冰隙尽头。
眼前豁然开朗，却又瞬间被更深的恐怖攫住！
这是一个巨大的、被暗红与冰蓝光芒交织笼罩的冰髓腔室。腔室中央，并非平整地面，而是一个不断缓慢旋转、由粘稠暗红蚀质液体与冰蓝色秩序能量流相互撕扯、融合形成的巨大漩涡！漩涡中心，散发着那沉重如擂鼓的搏动感，每一次搏动，都让整个腔室的空气产生一次粘滞的震颤。
而在漩涡边缘，靠近他们所在的冰隙出口处，匍匐着一个……“东西”。
那依稀还能辨认出是杨叔的轮廓。
但他大半个身体，尤其是那条爆发过蚀质寒毒的左臂，此刻己发生了骇人的异变！
左臂连同左肩，完全被一种半透明的、内部流淌着暗红与冰蓝双色流光的**晶体**所包裹、替代！这晶体并非静态，其表面如同活物般缓慢地增生、蠕动，不断吞噬着周围漩涡中逸散出的暗红蚀质和冰蓝秩序能量。晶体内部，隐约可见杨叔原本的骨骼，但骨骼也呈现出一种金属与玉石混合的诡异质感。晶体边缘与残存的肉体结合处，皮肤被撕裂、拉伸，呈现出一种濒临崩解的半融化状态，暗红与冰蓝的粘稠液体不断渗出、滴落，汇入下方的漩涡。
杨叔的头颅低垂着，花白的头发被粘稠的液体黏在额前，仅存的右眼紧闭，脸上凝固着极致痛苦与某种冰冷麻木交织的扭曲表情。他的身体随着漩涡的搏动而微微起伏，仿佛成为了这恐怖能量漩涡的一个活体组成部分，一个正在被强行“铸就”的、非人存在的雏形。
腔室西周的冰壁上，生长着无数巨大的、如同血管般蠕动的暗红色蚀质藤蔓，藤蔓上凝结着冰蓝色的晶簇，不断向中央的漩涡输送着能量。空气粘稠得如同胶水，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和金属腥气，沉重的心跳搏动感压迫着耳膜和神经。
“杨……杨叔……”洛希悦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巨大的恐惧和悲痛让她几乎无法站立。
就在这时，匍匐在漩涡边缘的晶体怪物，那低垂的头颅，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抬了起来。
仅存的、布满血丝的右眼，艰难地转动着，瞳孔涣散，毫无焦距地扫过洞口呆立的三人。那眼神里，没有重逢的喜悦，没有获救的希冀，只有一片被剧痛和冰冷能量冲刷殆尽的、深不见底的茫然，以及一丝……如同困兽般的、原始的挣扎。
他的嘴唇，被晶体增生覆盖了一半的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模糊的、漏气般的嘶鸣，混杂着漩涡的搏动声，微弱得几乎无法分辨：
“……走……快……走……”
这不是重逢的喜悦之地，这是铸骨的炼狱，是秩序与蚀质共同打造的残酷祭坛。追光者拖着满身伤痕汇聚于此，面对的却是一个正在被深渊同化的同伴，和一条通往未知终极的、被暗红与冰蓝浸染的绝望之路。渊冰铸就的残躯，能否承载起最后一点人性的炬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