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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A大，金黄的银杏叶铺满了通往图书馆的林荫道，像一条流淌的碎金河。苏晚抱着几本厚重的设计理论书，脚步轻快地踏在上面，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她微微仰头，阳光穿过枝叶缝隙，在她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脸上跳跃，那双总是带着点清冷疏离的眸子，此刻盛满了细碎的、名为期待的光。她在等林屿。
“晚晚！”
熟悉的声音带着笑意传来。苏晚回头，林屿正逆着光朝她跑来。挺拔的身形，利落的短发，英俊的脸上是毫无阴霾的笑容，像秋日里最耀眼的那束阳光，精准地落进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他跑到她面前，气息微喘，很自然地接过她怀里的书，另一只手变魔术似的从背后拿出一杯还温热的奶茶，插好吸管递到她嘴边。
“喏，你最喜欢的芋泥波波，三分糖去冰。”
苏晚就着他的手吸了一口，甜蜜的滋味从舌尖蔓延到心底，驱散了深秋的凉意。她弯起眼睛，小声抱怨：“又买，这个月生活费要超了。”
“怕什么，我接了个小私活，稿费快结了，养你绰绰有余！”林屿笑得张扬，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意气风发。他环顾了一下西周簌簌飘落的银杏叶，像是想起什么，眼睛一亮，拉着苏晚跑到一棵最粗壮、叶子最金黄灿烂的银杏树下。
“来，站好！”他掏出手机，蹲下身，镜头对准她，“就这个光，绝了！我们晚晚比银杏仙子还好看！”
苏晚被他夸张的语气逗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长发，脸颊微红。快门声响起，定格下女孩清丽眉眼间流淌的温柔笑意，和男孩镜头后毫不掩饰的炽热爱意。阳光、金叶、恋人，一切都美好得像一幅精心绘制的青春画卷。
拍完照，林屿没有收起手机，反而凑得更近，手臂自然地环住苏晚的肩膀，下巴轻轻搁在她头顶，嗅着她发间淡淡的栀子花香。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晚晚，我们以后的家，院子里也要种一棵这么大的银杏树，好不好？等我们老了，就坐在树下，你给我讲你看的那些小说，我给你画设计图。”
苏晚的心像是被温热的糖水浸泡着，软得一塌糊涂。她喜欢看言情小说，尤其是那些至死不渝的爱情故事，林屿总笑她傻气，却又会耐心地陪她讨论书里的情节。她靠在他怀里，轻轻“嗯”了一声，闭上眼睛，仿佛己经看到了那个遥远而温暖的未来。
落叶无声飘落，有几片调皮地钻进林屿的衣领。他缩了缩脖子，忽然想起昨晚苏晚窝在他宿舍床上看的那本小说，里面有个情节是女主发现男主出轨。他收紧手臂，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些，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闷闷地说：“晚晚，你昨天看的那书……里面的男主真不是个东西。”
苏晚睁开眼，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颤动了一下。她从他怀里抬起头，清亮的眸子首首望进他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和……某种深藏的执拗。“那……如果是你呢，林屿？”她的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心尖，“如果有一天，你爱上别人了，你会怎么做？”
林屿一愣，随即失笑，屈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尖：“瞎想什么呢？怎么可能！我林屿这辈子就栽你苏晚手里了，别人？看都懒得看一眼！”他回答得斩钉截铁，眼神坦荡而热烈，如同正午的太阳，灼热得让人无法怀疑。
苏晚定定地看着他，看了好几秒，仿佛要将他此刻的真诚刻进灵魂深处。然后，她缓缓地、极其认真地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一种让人脊背发凉的平静：“那……如果真有那一天呢？如果你真的背叛了我……”她顿了顿，目光飘向远处，又缓缓收回，落在他骤然有些僵硬的脸上，嘴角甚至勾起一个极淡、近乎虚幻的弧度，“我会杀了你的，林屿。”
林屿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抱着她的手臂也下意识地松了松。一阵冷风吹过，卷起几片金黄的落叶，打着旋儿落在他们脚边。
“然后，”苏晚的声音依旧平静，像是在描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我会把你的骨灰，带到一片最漂亮的海边。泼上汽油……点火……”她抬起手，纤细的手指在虚空中做了一个倾倒和点火的姿势，眼神专注得近乎诡异，“然后，我们一起烧掉。这样，我们就永远在一起了，永远都不会分开了。好不好？”
她的“好不好”带着一种天真的残忍，尾音甚至微微上扬，仿佛在征求他的意见。
一股寒意毫无预兆地从林屿的脚底板首冲头顶，激得他胳膊上的汗毛瞬间根根倒竖！他猛地打了个寒颤，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眼前这个深爱女孩眼底深处那片幽暗的、深不见底的寒潭。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脸上血色褪去，嘴唇翕动了几下，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悸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苏晚！你……你胡说什么！吓死我了！”他用力抓住她的肩膀，急切地摇晃，试图驱散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什么骨灰火化的……疯了吗？怎么可能有那一天！我爱你啊！我这辈子只爱你一个！你还不清楚吗？”
他急切地表达着爱意和忠诚，声音很大，试图盖过心底那丝刚刚萌芽的不安。周围的同学投来好奇的目光。
苏晚被他晃得身体微微摆动，脸上那种奇异的平静和专注慢慢褪去。她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眸底翻涌的暗色。再抬眼时，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冷柔和，仿佛刚才那惊悚的宣言只是一场幻觉。她微微偏头，将脸颊贴上他因为紧张而微微汗湿的手掌，轻轻蹭了蹭，像只收起利爪的猫。
“嗯，”她低低应了一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我知道。我……就是太害怕失去你了，林屿。”
她主动环抱住他的腰，将脸埋进他温热的胸膛，听着他因为后怕而有些急促的心跳。阳光重新落在身上，暖融融的，驱散了刚才那片刻令人窒息的阴冷。金黄的银杏叶在他们身边静静飘落。
林屿紧紧回抱住她，像是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心有余悸地在她耳边一遍遍低语：“傻瓜，不会的，永远不会的……”
然而，只有苏晚自己知道，刚才那番话，并非玩笑，也不是一时冲动的恐吓。那是深植于她骨血里的、对纯粹和绝对占有的病态渴望。当她说出口的那一刻，一个冰冷而清晰的计划轮廓，己经在她灵魂深处悄然成型。银杏叶的金黄，此刻在她眼中，带上了一丝祭奠般的、不祥的预兆。她的爱，从来就不是温室的玫瑰，而是淬了毒的藤蔓，要么紧紧缠绕共生，要么……一同毁灭，化为灰烬，纠缠至永恒。
风过林梢，金色的叶片打着旋儿落下，温柔地覆盖在两人相拥的影子上，也覆盖了苏晚眼中一闪而过的、令人心悸的幽光。那句关于骨灰与火焰的低语，像一颗有毒的种子，被深秋的风卷起，无声无息地埋进了时光的土壤里，等待着破土而出、焚毁一切的那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