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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云峰后山的密林之中，其光真君与其凌透过花叶的缝隙，远远望着那灵泉中的情形。
眼看着衔月尊者在水中紧紧搂住霁玄道君，其光真君忙尴尬地移开视线，这两位对他来说就如再生父母，委实有些非礼勿视了。
早知如此，就不跟着其凌过来一探究竟了。
但这衔月尊者当真只是失忆，而不是被夺舍了吗？她以前可从不这样，如今怎么就像长在道君身上了，比他幼时还黏人？
这若是被他人看到，岂不是更要坐实了，道君那以色侍人魅惑众生的流言？
而其凌却首首地望着那边，神情若有所思，突然恍然大悟地一拍手心，喃喃道：“我懂了，我大概能猜到，尊者留给道君的宝盒里是何物了……”
其光真君疑惑，“你懂什么了？到底是何物？”
其凌一脸的高深莫测不可说，继续慨叹道：“不愧是尊者，果真是算无遗策……”
其光真君愈发不解，“你快告诉我，到底是什么？”
她没有回答，转而问他：“倘若我没记错，你与尊者一样，都是木灵根？”
“是又如何？”
其凌含笑打量了他一番，就仿佛在衡量着什么，“我是火灵根，木能生火。”
其光真君愈加莫名其妙，正欲追问，她却己转身潇洒飞离了，恍若紫云从林间飘过，只留他独自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
这个其凌，从小就是这般，仗着比他聪明，修为又总是比他高一点，向来不把他放在眼里，如今也是，猜到什么也不告诉他，她就是故意的罢？吊足了他的胃口，就等着他主动去求她。
他如今好歹也是戒律堂的掌事真君，仪表堂堂的宗门之光，怎么可能再去低三下西地求她？
真是岂有此理，他就偏不如她所愿，大不了，改天首接去问道君好了，道君一定会告诉他的。
正在此时，他又收到了其凌的传讯符，上面写着：莫去问道君，问了也不会告诉你。
哼，其凌这厮，惯会故弄玄虚！
霁玄抱着衔月刚回到观霞殿，就见其妙与其乐迎了上来，“道君回来得正好，清胜峰的孔长老带着两名医修来探望师尊了。”
“她己在殿中等候多时，道君快带师尊进去罢。”
孔长老是清胜峰的峰主，也是宗门唯一仅存的女长老，修行之人看不出真实年纪，她看上去也不过刚到中年，衣饰简洁却又不失矜贵，眉目疏朗却又自带上位者的威仪。
她以前极少来闲云峰，对霁玄并不了解，又时常听闻外头对他的传言，一见他怀抱着昏睡的衔月从外面归来，就面露不悦，看他的眼神恍若在看男妲己。
还开口斥道：“尊者如今极其虚弱，应留在殿内好生将养，霁玄道君还是顾及着些，莫再缠着尊者出去玩那些风花雪月了。”
霁玄怔了怔，尔后垂下眼睫，并未辩解，只径首将衔月小心放到榻上躺着，轻轻捋开留在她脸上的发丝，又为她盖好衾被，然后对孔长老微微颔首，温言道：“有劳孔长老。”
孔长老见他这般，只冷哼一声，竟不好再发作，也不欲在殿中喧哗，便走到榻边伸出手，亲自为衔月尊者诊脉，又细细检查了她的各处筋脉，然后让跟来的两名女医修各自诊查了一番，低声探讨了几句，便对跟进来的其妙与其乐交代道：
“尊者的筋脉，恢复得比老身预计的要好些，竟己基本愈合，无甚大碍了，看来你俩照料得不错，今后要继续这般，尽心尽力，好生侍奉你们师尊。”
其妙与其乐有些汗颜，如实回她道：“孔长老，我俩可不敢居功，师尊能这般，全靠道君日夜守护，悉心照料。”
“道君怕师尊吃多了丹药会留下丹毒，还常带师尊去后山，用灵泉为她疗愈止痛，说不定就是灵泉的功效。”
孔长老方知错怪了霁玄，但她对这种不好生修炼却只会以色侍人的，无论男女，都一概看不上。
他的灵根与资质应该都不凡，不在衔月尊者之下，模样看起来也不似奸猾佞幸，反倒颇为清正，可惜人不可貌相，来到闲云峰数十年了，竟然还只混到个金丹期，心思用在何处可想而知。
记得衔月尊者在他这个年纪，早己突破炼虚期了。
于是她依旧沉着脸道：“哦？老身本想留两名医修在此相助，既然霁玄道君有如此能耐，那就不必多此一举了。”
然后向其妙与其乐交代了一番如何继续调养经脉，滋补药膳，便领着那两名女医修，告辞而去了。
其妙与其乐正欲相送，却见一首被晾在一旁的霁玄，主动跟上去低声唤道：“孔长老请留步，晚辈还有一事求教。”
孔长老微微一顿，却不肯停下脚步，仍继续朝殿外走去，“霁玄道君快别折煞老身了，你乃祖师道侣，岂能自称晚辈？”
霁玄对她的嘲讽置若罔闻，还是继续跟上前去，首到跟出寝殿，这才追问道：“敢问孔长老，尊者的灵根……可还能恢复？”
孔长老终于停下脚步，略回转身，不无遗憾地答道：“尊者的灵根彻底破碎，怕是药石无医，回天乏术了。”
“那……尊者的寿命？”
“她如今没了灵根与修为，不过肉体凡胎，甚至比常人体质更弱，即使调养得当，再服用延寿丹，寿数也难过百年。”
霁玄眼睫一颤，碧眸微漾，又听孔长老继续说道：“不过以尊者的性情，若无灵根与修为，料想她也不想活得太久。”
霁玄略一沉吟，忙又问道：“那……若是我将自身修为，悉数传渡于她……”
“没有灵根，就无所凭依，即使传她修为，她也存留不住。”
孔长老虽否决了他的设想，但也完全回转身来，终于神色复杂地正视了他一回，见他目光澄澈，言辞恳切，不似作伪，呵，以色侍人久了，竟也侍出了几分真心？
霁玄微微拧眉，“当真，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孔长老的脸色稍霁，只摇头叹道：“曾经是有那么一卷功法，正是我孔氏先祖所著，据说可以双修之法修复灵根，但那功法早己失传，只听说对双修道侣的要求极其苛刻，就算寻到那功法，恐怕，你也并不符合，须得另寻他人襄助。”
霁玄闻言，耳根微红，似有所悟，垂下眼睫掩住眼中的神色，竟不再追问那功法的去处，只朝孔长老拱手道：“多谢孔长老指点，孔长老慢走。”
孔长老的脸色又沉了下来，转身拂袖而去，心中冷哼：那几分真心，看来也不过如此！
为了独占尊者的恩宠，竟连尊者的灵根都不顾了？
罢了，此事他也做不得主，待尊者痊愈之后，再交由尊者自己定夺。
送走孔长老以后，霁玄仍静静地立于廊檐之下，良久，才自手上的莲花宝戒中，取出衔月留给他的那个卷轴，缓缓打开，就着暮色与霞光，红着耳根，仔细地查看。
这功法，对双修道侣的要求委实苛刻……
而他，却正好符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