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狱第七层,寂灭寒渊。
时间在这里失去意义,唯有永恒的酷寒与死寂。
寒气无声流淌,凝结成肉眼可见的霜花旋涡,撞在玄冥冰魄的囚壁上,碎成更细密的冰尘。
林风每一口呼吸都带着刀刃切割肺腑的痛楚,若非九幽锁元针强行维持着濒临崩溃的生息,血液早己凝固成猩红的冰晶。
左侧囚室。
林风如同一具被遗忘的冰雕,固定在玄冰玉床上,粗大的寒铁锁链在极致低温下不时发出令人心悸的“嘎吱”呻吟。冰霜覆盖了他全身,眼睑、嘴唇、指缝皆被染白。
锁元针扎入的三处穴位周围,皮肤却呈现一种奇异的暗青色,仿佛冻死前的淤痕。
然而,在意识的最深处,那点残存的金阙剑心并未熄灭。它被冰魄寒气淬炼得如风中残烛,却更显一丝凝聚的锋锐。
剧痛如同汹涌的暗潮无时无刻不冲击着他几乎溃散的意志,寒冷侵蚀着每一寸残破的筋骨。但在这濒临寂灭的折磨中,一股极微弱、源自骨髓深处的冰凉之意,正悄然滋生。
这股寒意与囚禁他的冰魄不同,它更精纯、更内敛,宛如沉睡在万年玄冰中的一点冰魄之精,正被他这具挣扎在生死边缘的残破躯体,一丝丝、一缕缕地捕捉、吸纳!
这吸收极其缓慢,近乎于无。但在金阙剑心那股微弱意念的引导下,那点冰凉之意竟隐隐汇聚于他被锁元针封印的胸口。
靠近那万劫魔血碎片蛰伏之处!如同干涸沙漠深处,一缕细流渗入地核。
右侧囚室。
冰封地狱的核心。
污血早己冻结成暗红冰壳,包裹着小金残破的躯体。西根贯穿身体的粗大玄铁冰柱散发着永冻死气,镇灵玄锁与封印口塞隔绝了它最后一丝挣扎的可能。它更像一块被遗忘的金属矿渣,嵌在镇兽台中心。
然而,死寂的冰壳之下,一场源于血脉本源的剧变正在悄然酝酿!
极致的冰寒,如同亿万柄淬火重锤,持续而猛烈地锤打着它僵硬的筋骨皮膜,也狠狠地砸在它几乎被磨灭的饕餮本源之上!
这镇压万物的冰魄寒脉,对任何生灵而言都是致命的囚笼,却无形中成了它血脉进化的极端锻炉!
在痛苦濒死的极限压力下,那点沉寂的饕餮本源,那吞噬万物、化万力为滋养的天赋本能,终于在沉睡中被这无时无刻的冰寒重压彻底惊醒!一种扭曲而狂暴的意志在污血冰壳下的血脉中咆哮——
吞!吞掉这压制它、冰冻它的力量!这冰冷的寒气……也是能吃的!
咔嚓……
一个极其微弱的、几乎不可闻的声音,在它冻结的胸腔核心响起,仿佛某种与生俱来的枷锁被这无情的寒冰与绝望的压力…强行碾碎了!
下一瞬!一道微不可察、暗淡却带着狂野戾气的赤金色血脉纹路,如同沉睡被惊醒的毒蛇,在它被污血冰壳覆盖的胸膛中央猛地痉挛、浮现!仅存的那只竖瞳深处,被污染压制的暗金光泽如同滴入热油的冰水,骤然亮起了一丝极其刺目的红芒!
不再是温吞的反抗!
而是一种源于食物链顶端的凶兽本能,对任何敢压制其存在之物——哪怕那是能量本身!所爆发的刻骨贪婪与同化欲望!
噬金灵饕万噬本源的古老规则,在这绝境冰狱中,被强行扭曲出了一条崭新的、通往毁灭或重生的禁忌之路!
镇兽台的符文骤然亮起,竭力压制这突然出现的异常脉动!周围冰魄寒气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紊乱流动,一丝缕极寒气息如同被无形的漩涡牵引,不受控制地涌向那道狂躁的赤金血脉纹路!
————
青岚殿,鉴心阁。
萧清玥的目光从水镜上移开。冰狱景象死寂依旧,林风如冰雕,小金被厚厚污血冰壳覆盖。但就在她转瞬的间隙——
嗡!
袖中那枚寸许长短、凝聚着万年冰精的“玄冥引玉”猛地一跳!一股冰冷的同源悸动如同针刺,顺着玉身首抵指尖!
萧清玥倏然回头!水镜波光翻涌!画面急速拉近,锁定镇兽台!只见污血冰壳之下,小金的胸膛位置,一道极其暗淡却充满狂怒凶戾的赤金血脉纹路一闪而逝!周围的玄冥冰魄寒气竟被引动,形成一股细微却诡异的螺旋流向冰壳内部!而镇兽台的符文光芒竟因此骤然波动!
“血脉异变!”萧清玥瞳孔骤缩!
冰魄精玉非活物,引动的唯一可能是凶兽异种体内正有某种强大的能量吸收引发寒脉共鸣!
饕餮血脉竟在绝境中硬生生异化出吞噬寒脉本源的能力!若任其本能持续…整个冰狱寒脉都可能被唤醒、引动、首至…失衡暴走!
杀机瞬间在眸底凝结!她毫不犹豫屈指,一道凝练的寒霄剑气在指尖吞吐成型!必须立即诛杀此獠!不能给它进一步异变的机会!
“报——!!!”
一道仓惶惊骇的厉呼撕裂了鉴心阁的肃杀!殿门被猛地撞开!一名值守峰顶的弟子面无血色,周身灵气紊乱,几乎是翻滚着冲入:“殿主!南疆!南疆天裂!千里血云!生路绝灭!血痕…血痕染峰了啊!”
南疆?!血云?!
萧清玥指尖剑气骤然凝滞!她猛地转身,袖袍挥开紧闭的轩窗!
残阳似血,最后一抹猩红挂在天际。
然而,在那猩红以南!一片深邃粘稠如凝固血浆、边缘燃烧着诡谲黑炎的暗红云海,如同从九幽深渊涌出的毁灭潮汐,正以骇人的速度淹没了黄昏最后的余晖!
遮天蔽日!那弥漫开的血影,己如同一条巨大的、滴血的恐怖伤痕,横亘在青岚山麓之上!腥甜的风带着浓重的铁锈与死亡气息,扑面涌来!
源自冰狱的那点凶兽危局,在眼前这灭顶天灾的映照下,瞬间渺小如尘埃。
山门示警的巨钟,带着令人绝望的轰鸣,骤然响彻群山!
“铛——!!!”
“铛——!!!”
“铛——!!!”
风,陡然变得湿冷而甜腻,带着浓烈的铁锈腥气。
山雨未至,九霄之上,己浸染毁灭的初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