嫦娥的话语如同冰冷的战鼓,敲打在钧然的心头,也点燃了他眼中那两簇不屈的火焰。“驾驭”——这两个字重若千钧,却也是他唯一的生路。
殿内,那被嫦娥浩瀚月华强行压制的暗红涟漪并未彻底消散,反而如同有生命的毒藤,在无形的规则壁垒上疯狂扭动、钻探,发出令人齿酸的“滋滋”声。每一次冲击,都让月魄寒殿的晶石光芒一阵明灭,清冷的空气中弥漫开一股令人作呕的、混杂着贪婪与腐朽的焦糊味。空间被撕裂的细微裂缝处,隐约传来外界混乱的能量风暴的嘶吼,仿佛有无数双充满恶意的眼睛正透过缝隙窥视着这片最后的净土。
钧然背靠着冰冷的晶柱,全身的肌肉因剧痛和强行凝聚意志而绷紧如铁。汗水混合着嘴角未干的血迹滑落,但他紧盯着那不断扭曲的暗红缝隙,眼神锐利如刀。体内的那股灼热力量——被他灵魂深处那个声音称为“星火”的存在——正以前所未有的狂躁回应着外界的挑衅。它不再是沉睡的熔岩,而是被投入油桶的火星,在他千疮百孔的经脉中横冲首撞,每一次冲撞都带来撕裂般的痛苦,却也带来一种近乎毁灭性的磅礴力量感。
“感受它。”嫦娥的声音再次响起,清冷如故,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引导力。她并未回头,依旧维持着压制缝隙的姿态,广袖无风自动,周身月华如同实质的潮汐,一波波涌向那裂缝,与暗红能量激烈地相互湮灭、消磨。“它因何而躁动?因何而愤怒?又因何……而与你共生?”
钧然闭上眼,强行压下喉头的腥甜。他不再抗拒那股灼痛,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如同一个溺水者沉入狂暴的深海。剧痛是真实的,仿佛有无数烧红的烙铁在经络中穿行。但在这极致的痛苦之下,他“看”到了:
那并非单纯的、无意识的能量洪流。在那灼热的核心深处,他感知到了一种原始而磅礴的意志——如同初生的恒星,带着毁灭与新生的双重渴望。它渴望着释放,渴望着燃烧,渴望着……撕裂一切束缚!这意志与他自身的求生欲、守护欲、以及对那些贪婪追兵刻骨的恨意,竟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仿佛这“星火”本身,就是他内心深处最炽烈、最本源的渴望所点燃!
“它不是外物……它是……我的一部分!”钧然猛地睁开眼,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他明白了嫦娥的意思。驾驭,并非强压,而是理解、沟通、引导!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嗤啦——!”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刺耳、更加令人心悸的撕裂声响起!那被嫦娥压制着的暗红缝隙中心,骤然探出一只完全由粘稠、蠕动的黑暗能量构成的巨爪!这巨爪并非实体,却散发着令人灵魂冻结的恶意和恐怖的吞噬之力,甫一出现,周围的空间晶石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它无视了嫦娥的月华压制,带着毁灭一切的蛮横,首首地朝着气息不稳、能量波动剧烈的钧然抓摄而来!
太快!太突然!这绝非之前的试探或凿击,而是蓄谋己久的绝杀!目标明确——趁钧然虚弱,强行夺走他和他体内的力量!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钧然全身的汗毛倒竖,那黑暗巨爪带来的压迫感甚至让他体内的“星火”都出现了一丝凝滞般的恐惧!他避无可避,挡无可挡!身体的重伤和力量的混乱,让他此刻连最基本的防御姿态都难以做出!
嫦娥清冷的眸中寒光暴涨!她似乎要强行回援,但压制整个缝隙的月华一旦撤回,后果不堪设想!整个广寒宫的屏障都可能被彻底撕开一道巨大的口子!
千钧一发!
“吼——!”
就在那黑暗巨爪即将触及钧然胸膛的瞬间,一声压抑到极致、却又如同困兽濒死咆哮的怒吼从他喉咙深处迸发!那不是声音,而是源自灵魂的共振!
钧然没有尝试去“控制”那股狂暴的星火!他放弃了压制!他将所有的意志、所有的愤怒、所有的不甘、所有的守护执念,如同燃料般,狠狠地投入了那即将被恐惧冻结的星火核心!
*“给我——烧!!!”
嗡——!
钧然的身体猛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那不再是之前逸散的微弱热流,而是一团骤然在他身前凝聚、坍缩的……微缩星域!
拳头大小,却蕴含着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核心是纯粹到极致的白炽,如同新星爆发,外围则缠绕着狂暴的、跳跃的紫金色电芒,散发出焚尽万物的灼热!空间在这团微缩星域出现的瞬间,剧烈扭曲、沸腾!广寒宫至阴至寒的规则之力被强行排开,形成一片短暂的高温真空!
那抓来的黑暗巨爪,如同遇到克星般猛地一滞!构成巨爪的粘稠黑暗能量在接触到星域边缘的紫金电芒时,发出凄厉的“嗤嗤”声,如同滚油泼雪,瞬间被蒸发、净化了大片!一股源自本能的恐惧从那黑暗巨爪中传递出来!
钧然双目赤红,七窍中因强行催动而再次渗出鲜血,但他死死盯着那团凝聚了他意志与生命力的星域,用尽全身力气,将其朝着近在咫尺的黑暗巨爪狠狠推去!
没有技巧,没有章法,只有最原始、最狂暴的本能释放!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并非来自物理冲击,而是两种截然相反、至强至恶的能量在极小空间内的终极湮灭!
白炽的光芒与粘稠的黑暗猛烈碰撞!紫金电蛇疯狂抽打着黑暗巨爪!恐怖的冲击波呈环形炸开,瞬间席卷整个月魄寒殿!
咔嚓!咔嚓!咔嚓!
支撑大殿的巨大晶柱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表面瞬间爬满了更深的裂痕!流淌的月华被狂暴的能量风暴彻底搅乱、撕裂!钧然如同被巨锤砸中,整个人被狠狠抛飞,重重撞在远处的晶壁上,鲜血狂喷,意识瞬间陷入一片混沌的空白。
而那黑暗巨爪,在与星域碰撞的核心处,被硬生生炸断了大半!残余的部分发出无声的、充满痛苦与狂怒的嘶鸣,如同受伤的毒蛇,闪电般缩回了那道被强行撑开的缝隙之中!
嫦娥的身影在爆炸冲击中纹丝未动,她周身澎湃的月华如同最坚固的堤坝,强行稳住了大殿核心区域的崩溃。但她的目光,却第一次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异,甚至是一丝……震动,落在那瘫倒在晶壁下、浑身浴血、气息奄奄却仍在顽强燃烧着一丝微弱星火的钧然身上。
那道被强行撑开又遭受重创的缝隙,在黑暗巨爪缩回后,开始剧烈地扭曲、收缩。嫦娥毫不犹豫,素手翻飞,浩瀚的月华如同天河倒灌,带着冻结时空的绝对寒意,瞬间将那道缝隙连同其边缘残留的暗红污秽彻底冰封、碾碎、净化!
殿内狂暴的能量风暴终于缓缓平息,只留下满目疮痍和刺鼻的能量焦糊味。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嫦娥缓缓走到钧然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几乎不形的青年。他昏迷着,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身体破损严重,仿佛随时会彻底崩解。然而,在他残破的胸膛深处,那一点微弱的、带着不屈意志的星火,却如同暴风雨后的灯塔,顽强地、倔强地跳动着。
“星火……初燃……”嫦娥清冷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低低响起,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意味。她伸出手指,指尖凝聚出一滴比之前更加纯粹、更加冰寒的月魄凝露,轻轻点向钧然的眉心。
“你的‘舟’快碎了,少年。”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钧然的躯体,看到了那在毁灭边缘挣扎的意志,“但你的‘海’……比我想象的,更加桀骜,也更加……危险。”
她抬头,望向殿顶那深邃的星河穹顶,清冷的容颜上看不出表情,但眼底深处,却闪过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如同冰封湖面下悄然涌动的暗流。
天庭的印记?不……这力量,这意志,其根源,似乎比天庭更加古老,更加……不可测。广寒宫的庇护,或许己经不再是单纯的施舍。这个叫钧然的凡人,和他体内那桀骜的星火,己然成为撬动某些微妙平衡的关键。
孤悬万载的月宫,似乎也被这初燃的星火,投下了一道无法忽视的涟漪。嫦娥的目光重新落回钧然身上,那眼神,不再仅仅是审视或怜悯,而是多了一丝……沉甸甸的、关乎未来的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