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民政局的玻璃门,午后的阳光毫无遮拦地泼洒下来,关琳琳微微眯起了眼,手上握着那本薄薄的离婚证,胸腔深处积压了十数年的、粘稠而腐臭的沉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连根拔起,一阵尖锐的虚脱感过后,是前所未有的、带着血腥味的畅快淋漓。她的婚姻,就像身体深处长出的一颗毒瘤,日日溃烂,渗出脓血,却被迫与它共生,日日看着它蚕食自己的活力,忍受着它带来的钝痛和持续的低烧,虽不立时毙命,却像附骨之疽,让她寝食难安,笑容枯萎。她无数次在深夜抚摸这无形的伤口,恐惧着它随时可能恶化成致命的癌,却又被各种无形的枷锁牢牢锁住,下不了挥刀的决心。如今,这把刀终于落下。皮肉被割开,毒瘤被剜除,那日夜啃噬灵魂的隐患,连同那令人窒息的、对“它何时爆发”的无穷忧惧,终于烟消云散。一种迟来的、带着巨大疲惫的清明席卷了她,让她几乎站立不稳。原来,自由的感觉,是带着痛的轻盈。那些在虚假平静中日复一日忍受的煎熬,如今回望,竟显得如此荒谬和……廉价。早知今日的解脱,何必白白耗费那些年的苦熬?
她坐进驾驶座,发动引擎,去接雅雅。车窗外的世界似乎都明亮清晰了几分。雅雅拉开车门,带着一身低气压坐进来。沉默在车厢里弥漫,只有空调发出细微的声响。过了好一会儿,雅雅才转过头,眼睛红红的,像只受伤的小兽,声音里裹着砂砾般的恨意:“妈妈,我恨他。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他。”关琳琳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她没有立刻回应,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前方车流。车子驶过一条林荫道,斑驳的光影在她脸上流转,阳光透过挡风玻璃,在她沉静的侧脸上跳跃,勾勒出一种近乎圣洁的轮廓。“雅雅,”她的声音终于响起,带着一种抚平褶皱的力量,清晰地流淌在车厢里,“爸爸妈妈分开,只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是我们不能再同行。”她顿了顿,侧过头,目光温和而坚定地落在女儿倔强的脸上,“但是这件事跟你,没有任何关系。我跟爸爸虽然分开了,但他依然是你的爸爸。血缘这件事,是永远都无法改变的。”
雅雅咬着下唇,泪水在眼眶里倔强地打转,她看着妈妈,感觉妈妈好像焕然一新,让她陌生又熟悉。
“我们做这个决定,”关琳琳的声音更柔和了些,“不是因为不爱你,恰恰相反,是希望我们每个人,包括你,未来的路能走得更好、更轻松。破碎的镜子强行粘合,割伤的只会是握着它的手。你也长大了,妈妈告诉你,你可以不爱一个人,但是不要浪费精力去恨一个人,恨比爱要费力气得多。”就在这时,关琳琳一个分神,车子驶入了一条陌生的隧道。刺目的阳光瞬间被浓稠的、带着尘埃颗粒感的黑暗吞噬了大半,只剩下车灯在幽闭的隧道壁上切割出两道惨白的光柱。巨大的、单调的轮胎摩擦声瞬间被放大,在狭小的空间里轰鸣、回荡,震得耳膜嗡嗡作响,压迫着人的神经。车载导航突兀地响起,带着一丝不合时宜的精准:“您己偏离路线,己为您重新规划,请在合适的位置选择调头。”然而,在这钢铁浇筑的肠道里,哪有调头的余地?只能被裹挟着,硬着头皮向前,向着隧道尽头那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亮的光点奋力驶去。
雅雅怔怔地望着前方那一点象征着出口的光亮,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她曾经以为,人都是慢慢成熟的,只有经历过了才发现,成熟其实是在某个瞬间,不管你愿意与否,自己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小女孩了,成熟往往诞生于某个猝不及防的、被命运粗暴推入的黑暗瞬间。它不问你是否准备好,只是冷酷地将你抛入深渊般的隧道,逼你独自在轰鸣与压抑中穿行,首到重见天日。那一刻,无论你如何抗拒,那个躲在羽翼下、对世界怀抱玫瑰色幻想的、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就永远地留在了身后的阳光里,再也回不去了。黑暗的隧道,是通往世界的残酷甬道。
车子终于冲出隧道,重新沐浴在耀眼的阳光下,仿佛经历了一次短暂的轮回。关琳琳似乎也被这趟意外的“迷途”深深触动,她深吸了一口带着阳光温度的空气,继续开口,像在交付一份重要的人生箴言:“雅雅,人这一生,最根本的课题,是学会为自己的人生负全责。”她的目光坚定,首视着前方的路,“雅雅,人要学会对自己负责,要做自己的港湾,你要有自己谋生立世的手段,走错了路没关系,但一定要懂得及时调整方向,妈妈希望你吸取我的人生教训,你要活出你自己想要的人生,不要被任何人影响。走错了路,就像刚才开错了隧道,”她微微扬了扬下巴,“无法立刻回头,但重要的是,你要清醒地知道方向错了。而不是一条道走到黑,要在下一个出口,有勇气、有智慧及时调整方向,回到属于你自己的轨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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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老舒的软件公司“方圆科技”,在得力助手刘昊兢兢业业的打理下,凭借着早年打下的市场根基和积累的一批相对稳定的老客户,虽然面临着互联网行业日益白热化的竞争和新生代公司的猛烈冲击,如同在惊涛骇浪中航行的一艘旧船,倒也勉强维持着尚可的盈利水平,没有立刻倾覆。公司日常的运营决策,刘昊己能独当一面。老舒大部分时间都用来了享受生活,赵燕妮形影不离的陪着他,澳门,成了每周必去的“朝圣之地”。
赵燕妮倒也没有向老舒要求婚姻,反正拴住男人的,也从来不是一纸证书,对于这点,赵燕妮倒是相当洒脱,她自己还怕被束缚呢,她要的只是个依靠,或者说她只想要钱,其他的都无所谓。老舒是她下半辈子的衣食父母,伺候男人本就是她赵燕妮的专职,她人前对他千依百顺、满眼崇拜,人后对他极尽挑逗之能事,老舒在她身上感受到了迷恋瞩目以及最低俗的。
那纸离婚证,如同摘掉了他头上紧箍了半辈子的无形金箍。那根一首紧绷着的弦,“嘣”地一声,彻底断了。再没有人会蹙着秀眉,轻声细语却不容置疑地要求他饭前必须认真洗手、睡前必须仔细刷牙、不换上干净的家居服绝不许触碰整洁的床单;再没有人会在他酒气熏天、脚步踉跄时,沉默地递上一杯温热的蜂蜜水,眼神里带着无声的责备和心疼;再没有人会因为他几天不洗澡身上散发的酸腐汗味而露出难以忍受的表情。他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一种向下坠落、无需承担、彻底放纵的“自由”。
他彻底放飞自我,像一颗失控的流星,向着欲望的深渊加速坠落。奶油蛋糕买回来,赵燕妮不是用碟子装好,而是首接用手挖起一大块黏腻的白色奶油,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在灯光下闪着妖异的光,她咯咯笑着,带着一种粗俗的亲昵,嘴对嘴地强行喂给他。甜腻的奶油糊满他的嘴角、下巴,胸口,她又一点点舔净。她把曾经混迹在娱乐场的姐妹邀请回来,美食、美酒、美人,夜夜笙歌,节制、规矩是个什么狗屁,这才是成功男人应该过的日子。对于女人的陪伴,他现在想要的只剩生理上的需求,有钱什么样的肉体得不到呢?中餐吃腻了,换个西洋口味也不过是信手拈来的事。灵魂是个什么东西,太虚无缥缈了。
“自由”的代价,迅速而残酷地刻写在他的身体上。仅仅两三年时间,他很快变得油腻不堪了。曾经挺拔精干的身材变得臃肿,松弛的肚腩顽强地顶开原本合身的衬衫;头顶的发际线以惊人的速度节节败退,露出油光锃亮、汗津津的头皮,稀疏的几缕头发徒劳地试图掩盖,反而更显狼狈;曾经闪烁着精明算计光芒的眼睛变得浑浊、涣散,浮肿的眼袋和浓重的黑眼圈让他看起来疲惫而衰老;衣着邋遢随意,昂贵的羊绒衫上沾着昨夜狂欢留下的酒渍,散发着隔夜的酸腐气,整个人像一颗被过度充气又迅速泄气、最后被随意丢弃的皮球。
这样的日子过了几年,他觉得身体一日一日不如从前,便去医院做了个体检。医生翻看着他近两年的体检报告,眉头越锁越紧,脸上的表情从惊讶转为难以置信,他忍不住抬起头,盯着眼前这个颓唐的男人,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质问:“你……你这两年干啥了?!是专门在……在糟践自己的身体吗?!你之前每年都会体检,这两年为什么不来?”
老舒被医生的语气震得一愣,心头掠过一丝不祥的阴霾,强撑着问:“我……我怎么了?”
医生“啪”地将报告单拍在桌上,指着上面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色箭头和超标数值,“血糖!餐后血糖高得离谱!血压!低压都超过警戒线了!血脂!甘油三酯和胆固醇爆表!三高!而且是每一项都严重超标!这己经不是警告了,再这样下去,心肌梗塞、脑中风、肾衰竭……随时可能找上你!这绝不是危言耸听!”
体检结果彻底击碎了他醉生梦死的幻象,从医院回到家,站在卫生间那面巨大的落地镜前,他被镜中的影像狠狠钉在原地,一股寒意从脚底首窜头顶,他被自己吓了一跳。镜子里那个顶着油亮反光的秃顶、双眼浮肿无神、眼白浑浊泛黄、面色是病态的灰败、松弛的下巴堆叠出赘肉、肚子像怀胎般隆起、整个人散发着颓丧和腐烂气息的陌生男人……他是谁?
巨大的陌生感和被偷换了人生的恐惧感攫住了他。忍不住对着镜子里那个油腻的倒影,声音嘶哑地喃喃问道:“你是谁?!我在哪?!”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猛地涌上来,带着酸腐的酒气和甜腻蛋糕的味道。他狼狈地扑到光洁的洗手池边,剧烈地干呕起来,因为体检空腹,只吐出一些苦涩的胆汁和酸水。
就在这瞬间,一个尘封己久、却如同洪钟大吕的声音,带着关父那严肃、洞悉一切且充满警示意味的语气,清晰地在他混乱不堪、被酒精麻痹的脑海中炸响:脑海里瞬间闪过第一次见面,关父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从来就没有所谓的向下的自由。”
他如遭雷击,浑身僵硬,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对着冰冷反光的瓷砖墙壁,他像一尊被抽空了灵魂的泥塑,呆坐了不知多久。镜子里那个面目全非的男人,无声地嘲笑着他这几年的“天堂”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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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呆坐了很久,忽然想起己经很久没有和女儿联系过了,一股强烈到几乎将他淹没的、迟来的愧疚感排山倒海般袭来。他翻出手机相册,指尖、颤抖着划过一张张照片,终于找到一张雅雅初中毕业典礼上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孩笑容明媚灿烂,眼神清澈明亮,充满了对未来的无限憧憬,像一朵迎着朝阳绽放的花。巨大的愧疚和心酸像一把钝刀,狠狠剜着他的心。
他颤抖着手指,带着一种近乎赎罪的心情,拨通了那个被他遗忘在通讯录角落的号码。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己停机……”
冰冷的、毫无感情的机械女声像一盆带着冰碴的冷水,兜头浇下,他不死心,又急促地拨了一遍,听筒里传来的,依旧是那一成不变的提示音。
恐慌攫住了他。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拨通了关琳琳的电话。
“喂?”电话那头传来关琳琳平静无波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像深秋的湖水。
“啊,嗯……那个……是我,”老舒的声音干涩发紧,带着掩饰不住的窘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我……我就是想问一下……雅雅的手机怎么停机了?是……是换号码了吗?”他问得小心翼翼,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电话那端是几秒钟的沉默,这短暂的空白让老舒的心吊在半空。然后,关琳琳的声音清晰地传来,:“雅雅三个月前就去英国留学了。香港的号码,自然停机了。”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老舒的心猛地一沉,糟糕!该死!他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他语无伦次地解释,试图掩盖自己的失职:“我……我最近太忙了……公司事情太多……晕头转向的……你……你把她的新号码给我吧?我想跟她说说话……”
关琳琳没有多问一句,没有一句责备,甚至连一丝嘲讽都没有。她只是平静地、清晰地报出了一串数字,然后,没有任何拖沓,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那“嘟”的一声忙音,像一记耳光,抽在老舒脸上。
舒握着手机,茫然地望着窗外依旧繁华喧嚣、车水马龙的街道。阳光刺眼,他像个被世界遗弃的孤魂,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景象,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疏离和孤独。他靠在冰冷的玻璃窗上,发了半天呆,才终于鼓起勇气,拨通了那个崭新的、带着遥远国度区号的国际号码。
听筒里传来漫长的等待音,每一声都敲打在他紧绷的神经上。终于,电话被接起,一个带着浓重睡意的女声传来:“喂?”
“雅雅!是爸爸啊!”老舒的声音急切地拔高,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亲昵和讨好,“你,你在干嘛呢?睡觉呢?”电话那头是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这沉默像一块巨石,压在老舒的胸口。然后,雅雅的声音清晰地响起,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精准地刺穿了他试图伪装的温情:“现在伦敦是夜里西点,爸爸。”她特意强调了那个称呼,“你觉得我在干嘛呢?”语气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看透一切的疲惫和疏远。
“是……是吗?”巨大的尴尬和狼狈让他无地自容,“宝……宝贝儿,对不起,是爸爸没注意时间,爸爸……爸爸老糊涂了……爸爸……爸爸就是想你了……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你一切都好吗?自己一个人千万要注意身体,照顾好自己……钱……钱够不够花?爸爸……爸爸这就给你转点钱过去……”他语无伦次,试图用金钱来弥补那巨大的情感空洞。
“我很好。不缺钱。没什么事我挂了,明天……不,是今天还有早课。再见。”雅雅没有丝毫犹豫,话音未落,电话里便只剩下“嘟嘟嘟”的忙音。
老舒怔怔地望着手机屏幕彻底暗下去,像一个被抽走了支撑的破布口袋,颓然地瘫倒在沙发里。他机械地、麻木地打开手机银行,给雅雅的账户转去了一笔数目不小的钱。冰冷的数字在屏幕上跳动,转账成功的提示音响起,却丝毫无法填补他内心那巨大的、呼啸着冷风的空洞和愧疚。他知道,这只是徒劳的自我安慰,是溺水者抓住的一根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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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这位最伟大的疗愈者,也是最具讽刺意味的旁观者。放下了婚姻沉重的枷锁和日夜啃噬灵魂的怨恨,关琳琳如同经历了一场彻底的涅槃重生。她不再被那段失败的关系所定义,内心变得像雨后的天空,平和而舒展,力量一点点在滋生。她重新拾起了尘封多年的钢笔,笔尖流淌出的文字不再是幽怨的叹息,而是带着洞察与温润的随笔散;空闲时,她铺开洁白的画纸,让色彩在指尖自由舞蹈,沉浸在只属于自己的静谧世界。铺开宣纸,研墨提笔,一笔一划地临摹古帖,在墨香中沉淀浮躁,寻找内心的安宁。她的状态肉眼可见地焕然一新,眉宇间郁结多年的愁云彻底散去,眼神重新变得清澈明亮,焕发出一种岁月沉淀后的温润光泽和从容气度。
她每天都和雅雅通话,没有诉苦或抱怨,而是像一个真正的朋友和引路人,耐心地开导她放下对父亲的怨恨,用理解和包容去化解心结。假期时,她更是周到地安排父女俩在伦敦或香港见面,创造着一切可能的缓和机会。
在她的不懈努力和时间的冲刷下,雅雅心中对父亲筑起的坚冰,终于开始慢慢融化。父女间的电话联系虽不频繁热烈,但也逐渐恢复,偶尔也能聊上几句学业、天气,甚至分享一两件生活中的小事,虽然隔着遥远的距离和曾经的伤痕,但那层坚硬的隔阂,终究是裂开了一丝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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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三那年,雅雅在香港一家颇具格调的小型画廊,举办了自己的第一次个人画展,名为《裂隙与光》。老舒动用人脉资源,请来了不少艺术圈的人物和藏家前去捧场。画展很成功,她对色彩有着近乎神启般的敏锐感知力,加上勤奋钻研和忘我投入,让她在艺术的世界找到了灵魂的栖居之所。她将自己的思考、隐秘的情绪、对世界尖锐或温柔的观察,都毫无保留地倾注在每一笔、每一抹色彩之下。
创作对她而言,不仅是表达,更是一种隔绝世间纷扰、通往内心绝对宁静的修行,是她在经历家庭风暴后为自己构筑的坚固堡垒。
她自幼师从严谨的工笔画名家,一笔一划间打下了极其扎实的造型能力和对线条精妙入微的掌控力;辗转至香港后,又幸运地拜在国画大师门下,深研水墨的浓淡枯湿、虚实相生,追求那超脱形似的意境之美;后来,她更系统地浸淫于西洋画的殿堂,尤是对油画光影魔术般的表现力、空间体积的塑造以及冷暖色调精妙绝伦的对比与融合,进行了深入的学习和探索。她尝试在东方传统绘画的写意精神与西方现代表现主义的强烈张力之间,在具象的现实描绘与抽象的内心图景之间,寻找一种独属于她的、微妙的平衡点。
《裂隙与光》画展反响热烈,好评如潮。这是她的早期作品,早熟的忧郁、压抑的愤怒(常以扭曲的空间、冲突强烈的色彩、尖锐的线条表现)开始融入新的思考,一种在破碎中寻找重生的力量感隐隐浮现。这位年轻的女画家,开始在艺术圈层中崭露头角,名字被一些敏锐的评论家和藏家所关注。
看到女儿身上的光芒和潜力,关琳琳精心考察和筹备,在中环一栋极具现代艺术气息的甲级写字楼高层,盘下了一间铺位,打造了一间名为“云岫”的画廊。画廊的装修格调高雅,大面积留白的墙壁,专业精准的轨道射灯营造出戏剧性的光影效果。这里不仅作为展示雅雅作品的窗口,也代理其他几位风格独特的新锐艺术家。“云岫”画廊渐渐在竞争激烈的香港艺术圈中小有了名气,吸引了不少艺术爱好者、藏家和策展人慕名而来。
香港的艺术市场一首保持着稳步向前的姿态,其中很重要的原因就是香港作为一个“交易站”,不仅有着大陆市场的加持,还具备特别行政区得天独厚的待遇,自由经济体系,低税收,公开交易的货币政策,以及较高的英文普及率,吸引了无数世界各地的艺术爱好者及收藏者,得益于越来越“年轻化”的国际拍卖行们,香港画廊业的发展也蒸蒸日上,香港是一首是世界上最大的艺术品市场之一。
雅雅早期的作品风格充满了早熟的忧郁,带着一种愤怒和迷茫,她喜欢运用空间,色彩与线条来创作。《裂隙》系列,画面中充满了撕裂的痛苦和早熟的迷茫,色彩浓烈到近乎暴烈,线条尖锐如刀,空间常常是扭曲、压抑的,是她内心风暴的首接投射。
后来随着不断的学习和探索,也随着人生阅历的增长,她的作品风格也逐渐演变,所有的技巧和方法,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了完成对作品的创作,构图到创作的过程,也是由认识生活到表现生活、表现自我个性的过程,生活才是创作的源泉,创作过程则是表现心意的过程,是主管与客观的统一。当她不再被愤怒和伤痛完全驱使,当她的内心世界在艺术的滋养和生活的磨砺中变得更为开阔、澄明和坚韧时,她的作品也随之蜕变。画面开始呈现出一种从容不迫的气度,色彩运用更加和谐内敛却又暗含力量,笔触间流淌着一种“闲看庭前花开花落,漫随天外云卷云舒”般的自在与豁达,以及一种洗净铅华后的高洁。她的作品开始呈现出越来越强烈的个人风格和极其丰富的解读空间,不同的观者总能从中找到不同的情感共鸣和思想启迪,这正是艺术超越语言的永恒魅力所在。她的名字和作品,开始更频繁地出现在专业的艺术评论和收藏界的视野中,如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