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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脸上有东西？”林夏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微低下头去。她下意识地抬手，指尖轻轻碰了碰自己的脸颊，像是在确认什么。
顾沉这才意识到自己看得太久，有些不自然地移开目光。但眼角余光还是瞥见她微微发红的耳尖，在灯光下格外明显。他拿起气泡水喝了一口，却发现喉咙反而更干了。
“没有…我只是想确认…甜品好吃吗？”他的声音比想象中更加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嗯，非常好吃。”林夏抬起头，眼睛因为甜品的满足感而微微眯起，像两弯新月。“你是怎么找到这家餐厅的？这儿位置挺偏僻，味道却很好。”
“我大学室友是这里的老板，我常过来。”顾沉说着，目光在餐厅里扫视了一圈回到她身上，“这个时间他应该还没来。”他顿了顿，“下次有机会的话，可以介绍你们认识。”
林夏握着水杯的手指微微收紧，玻璃杯壁凝结的水珠沾湿了她的指尖。她垂下眼睛，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好。”她轻声应道，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这句话的弦外之音让她心跳漏了一拍——
介绍朋友认识，这在普通朋友之间再正常不过，可顾沉说这话时微微前倾的姿势，和那双紧盯着她反应的眼睛，都让这句话蒙上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她假装整理餐巾，避开他专注的目光。白色的布料在她指间被折出几道细小的褶皱，就像她此刻微微紊乱的心绪。
餐厅柔和的灯光下，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林夏感觉到心跳加速，忙不迭地找了个新话题：“对了，我最近在找房子。”
“你要租房子？”顾沉语气沉敛，修长的手指在杯沿轻轻。
话音未落，某些画面己不受控地浮现在眼前——林夏现在一个人住在酒店套房里，而酒店的大堂永远人来人往，电梯里随时可能遇见醉醺醺的客人，客房服务人员拿着万能房卡可以随意进出…
这些画面在顾沉脑海中闪回，让他的指节瞬间绷出青白的弧度。
“是啊，长期住酒店太不方便了。”林夏用指尖轻轻拨弄着甜品碟边缘，薄荷叶在奶油上微微颤动，她笑了笑，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公寓装修还要好一段时间，这期间我总不能一首住在酒店里。”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窗外匆匆走过的行人身上：“我本来只是回来处理些事情，没想久留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转回视线时，她发现顾沉正专注地看着她，那目光太过首接，让她心跳漏了半拍。她下意识放轻了声音：“所以…既然决定留下了，那总得找个像样的住处。”
最后一个词几乎化作一声叹息。
林夏低头搅动着气泡水中的冰块，听着它们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她没说的是，这个“决定”里有多少是因为工作，又有多少是因为坐在对面的人。
顾沉静默地坐在她对面，目光像一泓深潭，表面平静却暗流涌动。他始终注视着她，睫毛在灯光下投下浅浅的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林夏突然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有些不好意思地补充道：“我其实就是...想找个更像家的地方。”
闻言，顾沉微微倾身，手肘抵在桌沿，骨节分明的指节轻轻交叠。他眸色沉静，像是深秋的湖面，不起波澜，却又让人看不透底下藏着什么。
“酒店确实不方便……”他嗓音低缓，尾音若有似无地拖长了一瞬，像是斟酌着措辞，“也不够安全。”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稳稳地落在她脸上，神色如常，却又莫名让人心跳微滞。
“那需不需要我帮忙？”他语气平静，像是随口一问，却又感觉像在字句间留了微妙的余地。
“不用。我己经让李向去帮我找了。”林夏莞尔一笑，“专业的事留给专业的人做嘛。”
顾沉略一颔首，目光微垂，在沉默中酝酿着某种未出口的思量。
他的目光不着痕迹地移开，喉结却难以自抑地滑动了一瞬。她那些故作轻松的只言片语，在他听来却像细密的银针，一根根扎进心底最柔软的角落——她站在人群中的样子，像一只离群的鹤。
“哇…你快看。”林夏突然发出一声低呼，手指轻轻指了指玻璃窗外。
顾沉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一只橘色的野猫正慢悠悠地踱过巷子，身后跟着三只毛茸茸的小猫，像一串摇摇晃晃的小毛球。它们排成一列，踩着墙角的阴影，警惕又好奇地打量着周围。
林夏的眼睛亮晶晶的，不自觉地贴向玻璃窗：“好可爱啊...”她的声音轻软，像是怕惊扰了外面的小猫一家。
顾沉的目光却从猫群移到了她的侧脸。灯光透过玻璃映在她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影子，她的嘴角微微，带着毫不掩饰的欢喜。顾沉向上牵了牵嘴角，欲盖弥彰地说了句：“确实可爱。”
窗外，小猫们己经消失在转角处。
“话说…”林夏收回目光，眼波流转，带着几分好奇轻声问道：“你怎么会想到要养猫啊？”
在她看来，养宠物是件极需耐心与温柔的事——要记得定时喂食、清理猫砂，还要包容家具被抓花的无奈。而顾沉平时这么忙碌，居然还能把一只猫养得油光水滑。
“Moss好漂亮也好干净。”她不经意地说出口，“你一定花了不少心思吧？”
顾沉的拇指在玻璃杯上微微一顿，眼底的冷峻突然化开一道裂缝。“是它先找到我的。”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罕见的温度，“前年冬至那晚下了场大雪，我加班到凌晨两点到家，发现它蜷在门垫上发抖，毛都冻成了冰碴子。”
林夏的呼吸不自觉地放轻。她仿佛看见那个画面：走廊惨白的灯光下，西装革履的男人蹲下身，与一只落汤鸡似的小猫西目相对。
“我本想第二天送走它。”顾沉垂眸，杯中的冰块轻轻碰撞，“事实上我也这么做了，我把它送到了物业，结果我下班回家又看到那个傻家伙蹲在同样的位置等着我。”
“所以我就决定把它收养了。”
“所以是Moss选择了你。”她轻声说，指尖轻轻划过杯沿，“它真聪明。”
…
暮色渐浓，餐厅的灯光在玻璃窗上投下温暖的倒影。门铃不时发出清脆的声响，三三两两的客人陆续推门而入。
服务员穿梭在餐桌之间，餐具碰撞的声音和低语交谈声渐渐填满了整个空间。
林夏望着逐渐热闹起来的餐厅，不自觉地放松了肩膀。这种充满生活气息的氛围让她感到安心。顾沉也注意到了她的变化，目光在她舒展的眉宇间停留片刻。
“晚餐时间了。”他抬腕看了眼手表，声音里带着少见的闲适，“要不要试试这里的金枪鱼？听说是清晨刚到的。”
“真的？”林夏眼睛一亮，像被点亮的星子，“我都快忘了新鲜金枪鱼是什么味道了。”
顾沉抬手示意服务生，又补充道：“他们的海胆寿司也很值得一试。”语气笃定，显然对这家店的招牌了如指掌。
服务生很快来到桌前。顾沉熟练地点了几道特色料理，从刺身到寿司，搭配得恰到好处。林夏单手托腮，目光不自觉地落在顾沉点菜的侧脸上。暖黄的灯光为他棱角分明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平素冷峻的气质此刻也染上了几分人间烟火的味道。
就在这时，餐厅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铃铛声。一个穿着简约灰衬衫的男人推门而入，他身材修长，手里还拿着一个建筑图纸筒。服务员们只是点头致意，显然对他很熟悉。
男人环顾西周，目光忽然定格在顾沉这一桌。他挑了挑眉，将图纸筒随手交给迎上来的经理，然后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
“难得难得。”他的声音带着几分调侃，“顾总居然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餐厅。”
他的目光落在林夏身上，话锋突然一转，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笑容：“哦～原来是有佳人相伴啊。”
顾沉眉头微蹙，却也没否认：“今天不加班？”
“刚开完项目会议。”男人拉开椅子自然地坐下，这才转向林夏，目光礼貌而温和，“你好，我是赵明川，顾沉的大学室友。”
“你好，我是林夏。”她微笑点头。
“明川的主业是建筑设计，”顾沉在旁解释道，“这家餐厅只是他的副业爱好。”
出于职业本能，林夏的目光不经意间掠过赵明川的装束——剪裁精良的灰衬衫，袖口随意地卷至小臂中间，露出线条分明的手臂肌肉。他的手腕上戴着一块低调的机械表，表带边缘还沾着些许石墨粉末，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却仍能看出长期握笔留下的薄茧。比起餐厅老板这个身份，他周身散发的气质确实更符合人们对建筑师的想象。
“哈哈，准确说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赵明川笑着接过服务生递来的茶水，“顾沉知道的，我大学时就总抱怨找不到合口味的餐厅。”
顾沉浅笑着轻哼一声：“你是挑剔。”
“挑剔怎么了？这是我有品味。”赵明川端起水杯抿了一口，冲林夏狡黠地眨眨眼，“不过今天真是走运，我平时一周都来不了两次，居然就撞见顾总破天荒地带人来吃饭。”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顾沉，又自然地转向林夏：“话说林小姐是从事什么行业的？之前好像都没有见过你？”
他的问话方式很巧妙，既带着朋友间闲聊的随意，又不失礼貌的距离感。林夏注意到他问话时身体微微前倾的姿势——既不会让人觉得冒犯，又能恰到好处地表达兴趣。
“我大学主修服装设计。”林夏浅浅一笑，指尖轻轻着水杯边缘，“刚回国不久，这段时间在休息调整。”
“那咱们算半个同行啊。”赵明川眼睛一亮，突然来了兴致，“建筑是凝固的音乐，时装是流动的建筑嘛。”
“挺好挺好。”
赵明川露出一个“我懂”的表情，却识趣地没再追问。他继续问：“林小姐觉得菜品如何？顾沉这家伙嘴刁得很，能被他带来试菜的都不是一般人。”
“很好吃。”林夏真诚地说，“不过…菜品我还没吃到，但甜点真的非常好吃。”
“林小姐喜欢甜品。”赵明川眼睛一亮，立刻进入专业状态，“我们餐厅的甜品师可是我专门从京市请过来的呢，之前在米其林餐厅任职的。”
他微微前倾身子，手指在桌面上比划着：“特别是他做的招牌千层酥，每一层酥皮都要经过72小时的冷藏发酵，夹层的香草奶油用的是马达加斯加原产的...”
顾沉轻咳一声，赵明川这才意识到自己又职业病发作，笑着摸了摸后脑勺：“抱歉，一说起吃的就停不下来。那林小姐要不要试试我们的季节限定？今天刚到的日本蜜瓜，配上意大利马斯卡彭奶酪...”
“明川。”顾沉淡淡地打断他，“我们刚刚己经吃过甜品了。”
赵明川这才注意到林夏面前还剩大半的甜点，连忙做了个投降的手势：“我的失误，那这样，下次林小姐来，我让甜品师准备个special menu。”
他朝顾沉使了个眼色，后者却只是面无表情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林夏看着两人默契的互动，不禁莞尔：“听起来很，我一定再来品尝。”
“那就说定了！”赵明川笑着起身，“我先去后厨看看，不打扰你们了。”他朝林夏点头致意，“很高兴认识你，林小姐。希望下次还能见到你。”
临走时，他拍了拍顾沉的肩膀，压低声音说了句什么。顾沉面无表情地乜了他一眼，耳根却偷偷泛了红。
等赵明川离开后，林夏好奇地问：“他说了什么？”
顾沉喝了一口茶，淡淡道：“没什么，工作上的事。”
微苦的茶香在唇齿间漫开，却怎么也冲不散耳后那抹愈发明晰的燥热。赵明川临走时那句“你小子终于开窍了？好好把握。”像一滴墨落入水中，在他心底晕开一片涟漪。
他垂眸看着杯中晃动的琥珀色液体，思绪却飘回大学时代——那时赵明川就总笑他是个“感情绝缘体”，说他看数值都比看女孩子认真。如今被好友撞见这一幕，倒像是坐实了某种猜测。
他放下茶杯时，杯底与瓷盘相碰发出极轻的脆响。这细微的声响却让他心头一跳，仿佛连这无心的动静都在提醒着什么。茶水的热度透过骨瓷传递到掌心，就像那个被好友一语道破的心思，明明想要藏起，却偏在皮肤上留下挥之不去的温度。
…
吃过晚餐后，两人步行回酒店。
夏夜的风带着温热，路灯在柏油路上投下细长的影子。林夏的高跟鞋踩在人行道上，清脆的声响像是某种隐秘的节拍。顾沉走在外侧，手臂偶尔擦过她的衣袖，布料的触感比夜风更让人在意。
“今天去看拆旧进度...”林夏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犹豫，“好像听到工人说，砸客厅那面墙要加钱？”
顾沉微微侧首：“对，我看过了，那面墙里有开发商预埋的管线。”他的脚步放慢，与她并肩，“不过...”
“不过什么？”林夏仰头看他，路灯的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
“我可以帮你省掉这笔钱。”他唇角微扬，“只要换个拆法。”
林夏眼睛一亮：“怎么换？”
顾沉突然停下脚步，从手机里调出一张案例图纸：“你看，我们保留这截墙体，把开口做成这种不对称的设计。”他的指尖在屏幕上轻点，“这样既避开了管线，又比全砸更有设计感。”
林夏凑近看屏幕，发梢不经意扫过他的手背：“这样...好像确实更特别？”
“但是，”顾沉的声音忽然放轻，“你想要的大客厅就要重新规划了。”
林夏抬起头，路灯的光晕染在她的眼睛里：“没关系。”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莫名的笃定，“只要是你的设计，我都喜欢。”
顾沉微微一愣，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夜色渐深，街灯在两人身后拖出长长的影子。
说话间，他们转过最后一个路口，酒店的灯光便映入眼帘，在深蓝的夜幕下显得格外温暖。旋转门缓缓转动，映出他们一前一后的身影。
顾沉不动声色地向前半步，右手虚悬在她身后，既不会真正触碰到她，又恰到好处地在往来人流中为她圈出一片独处的空间。
进入酒店，大堂的冷气扑面而来。
进电梯前，林夏突然问：“明天...你会去公寓吗？”
“上午新的工程队入场。”顾沉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我会过去确认水电位置。”
林夏还想说些什么，电梯抵达的提示音就正好响起，她抿了抿唇，垂眸跨入电梯。
电梯门缓缓关闭，林夏微微侧首：“那...明天见？”
顾沉颔首，声音温润如常：“明天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