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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如同冰冷的钢针，狠狠扎进林默被血色黄昏和巨大悲痛冻结的意识里。红蓝光芒交替闪烁，切割着暮色中弥漫的血腥与尘埃。穿着反光背心的人影在晃动，焦急的呼喊声、围观人群压抑的议论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片令人窒息的背景噪音。
林默跪在冰冷坚硬的人行道上，怀里是王浩渐渐失去温度的身体。温热的血液浸透了他的校服裤子，黏腻地贴在皮肤上，那粘稠的触感和刺鼻的铁锈味，像无数细小的毒虫，啃噬着他麻木的神经。泪水早己流干，只剩下通红的眼眶和一种被掏空般的、深入骨髓的冰冷。他死死地盯着王浩惨白如纸、沾染着暗红血迹的脸，看着他额头上那道狰狞的伤口，看着他那双失去所有光彩、空洞地望向血色天空的眼睛。巨大的悲痛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得他无法呼吸，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
前世病床前王浩那张悲痛欲绝的脸，和眼前这张失去生气的、属于他最好兄弟的面孔，在脑海中疯狂地重叠、撕扯。是他！是他的试探，他的怀疑，将王浩拖入了这必死的境地！如果他选择相信，如果他绕路回家……悔恨如同淬毒的藤蔓，缠绕住他的心脏，勒得他几乎窒息。
“让开！快让开！救护车！”
“伤者在哪里？！”
“这里！这里还有一个！”
穿着白大褂的急救人员冲开人群，迅速围拢过来。他们动作专业而迅速，小心地将林默拉开，开始检查王浩的情况。林默如同被抽走了骨头，踉跄着退到一边，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墙壁，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他空洞的目光越过忙碌的医护人员，再次投向那辆扭曲变形、如同钢铁坟墓般的银色面包车。
驾驶座的车窗完全碎裂，黑洞洞的车厢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口。里面……空无一人。没有血迹，没有挣扎的痕迹，只有一片吞噬光线的、纯粹的虚无黑暗。
那个“司机”……到底是什么东西？规则意志的具象化？一个没有实体的杀戮程序？
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恐惧，再次攫住了林默的心脏。
“这位同学！你怎么样？哪里受伤了？” 一个护士发现了林默手臂和膝盖的擦伤，以及他失魂落魄的状态，关切地询问。
林默只是茫然地摇了摇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他的目光死死地追随着被抬上担架、迅速送上救护车的王浩。王浩的身体被固定住，脸上覆盖着氧气面罩，生命体征监测仪的线缆缠绕在他身上，发出微弱而急促的“滴滴”声。
“家属！谁是家属？需要跟车！” 医护人员急促地喊道。
林默猛地回过神！“我！我是他兄弟！” 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哑地喊了出来，跌跌撞撞地冲向救护车。
车门“哐当”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混乱的世界。救护车内空间狭小，弥漫着消毒水、血腥味和一种令人心悸的紧张气息。刺耳的鸣笛声在车外呼啸，车身微微摇晃着，朝着医院的方向疾驰。
王浩躺在担架床上，脸色灰败，氧气面罩下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带着浓重的杂音，仿佛破旧的风箱。监测仪上跳跃的数字和曲线牵动着所有人的神经。他闭着眼睛，眉头因为剧痛而紧紧锁着。
林默坐在旁边狭小的座位上，双手紧紧攥着，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看着王浩毫无生气的脸，悔恨和痛苦如同毒蛇噬心。他不敢想象，如果王浩真的……他该怎么办？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担架床上的王浩，身体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他那紧闭的眼皮下，眼球似乎在极其艰难地转动。氧气面罩边缘，沾着暗红色血沫的嘴唇，极其微弱地翕动了一下。
“……默……哥……”
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破碎不堪，却像惊雷般炸响在林默耳边！
“王浩！我在！我在！” 林默猛地扑到担架床边，双手颤抖着，却不敢触碰他，只能紧紧抓住冰冷的金属床沿，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哽咽，“撑住！马上就到医院了！撑住啊！”
王浩的眼睛极其艰难地、如同生锈的门轴般，缓缓睁开了一条缝隙。瞳孔涣散，布满了血丝，眼神痛苦而迷茫。他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勉强聚焦到林默那张布满泪痕、焦急万分的脸上。
“……没……死透……” 他的嘴角极其微弱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虚弱到极致的、带着自嘲和劫后余生意味的弧度。这笑容牵扯到伤口，让他痛苦地皱紧了眉头，剧烈地咳嗽起来，氧气面罩里瞬间蒙上一层血雾。
“别说话！别动！省点力气！” 林默心如刀绞，慌忙道。
王浩艰难地摇了摇头，涣散的目光死死地锁定林默的眼睛，仿佛要将生命中最后一点力气都用在这传递信息上。他抬起那只没有骨折、沾满血污的手，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抓住了林默死死攥着床沿的手腕。
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触感传来。林默能感觉到他手指的颤抖和虚弱。
“……听……我说……” 王浩的声音断断续续，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撕裂的肺叶里挤出来的，带着浓重的血腥气，“……规则……选中我……‘角色’……必须……把你……引到……路口……时间……地点……不能错……”
他的呼吸变得更加急促，监测仪发出了刺耳的警报声！旁边的医护人员立刻紧张地操作仪器，注射药物。
王浩死死抓着林默的手腕，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肤里，仿佛那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浮木。他无视了警报，用尽残存的生命力，语速加快，破碎的话语如同决堤的洪水，带着深入骨髓的恐惧和痛苦倾泻而出：
“……不然……惩罚……我爸妈……还有我……会……生不如死……”
“……他们……监控……无处不在……”
“……我……做不到……害你……”
“……值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了！别说了！王浩！求你别说了！” 林默泣不成声，巨大的痛苦和一种被兄弟以命相护的沉重感激，几乎将他撕裂。
王浩的眼神开始涣散，抓着林默手腕的力道也在减弱，但他似乎还有极其重要的话要说。他猛地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灵魂里最后一丝火焰：
“……重生者……有……‘零号’……”
“……最初的……触发者……或者……知道……核心秘密……”
“……怀疑……陆远航……苏晓晴……”
“……还有……小心……张伟……”
“……他……可能……不是‘玩家’……”
“……是……‘清理者’……”
“零号玩家”？“清理者”？！
林默的心脏如同被重锤狠狠击中！巨大的信息量如同海啸般瞬间将他淹没！陆远航？苏晓晴？张伟是……清理者？！
就在这时！
“嗡——嗡——”
一阵突兀的、带着强烈震动感的手机蜂鸣声，猛地从林默的裤兜里响起！尖锐地刺破了救护车内紧张而悲怆的气氛！
林默全身猛地一僵！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遍全身！他下意识地摸向裤兜——是他的手机在震动！但屏幕上没有任何来电显示！只有一条未知号码发来的短信提示！
谁？！在这个时候？！
巨大的不安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吞没！他颤抖着，用沾着王浩血迹的手指，划开了屏幕。
短信内容里，没有任何文字。
只有一张图片。
一张清晰度极高的、如同现场拍摄的照片！
照片的内容，赫然是他们高三（七）班的教室后方！
那面巨大的、墨绿色的黑板！
黑板上，【规则一】和【规则二】那两行猩红刺目、仿佛还在缓缓流淌着粘稠血液的字迹，如同狰狞的伤疤，清晰可见！
而在那两行血字的下方！
新鲜的、更加粘稠的、如同刚刚从动脉中喷涌而出的暗红色液体，正如同拥有生命般，从黑板光滑的表面，缓缓地、无声地……渗透出来！
那些粘稠的血液蠕动着，扭曲着，凝聚着！
一个巨大的、由淋漓鲜血构成的阿拉伯数字“4”，首先清晰地浮现出来。
紧接着，是那个冰冷的、带着绝对禁令意味的“：”。
然后，是那个宣告禁令内容的动词“禁止”。
最后，是如同诅咒般的关键词——“玩家结盟对抗游戏”。
每一笔，每一划，都带着令人窒息的恶意和冰冷的死亡气息。
**【规则西：禁止玩家结盟对抗游戏】**
这行全新的血字，在照片中【规则一】和【规则二】的下方，如同刚刚被烙铁烫上去的烙印，狰狞地、无声地宣告着它的存在！仿佛隔着屏幕，都能闻到那浓烈的血腥味！
短信发送时间：就在十秒前！
林默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上那张血腥诡异的照片，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沿着脊椎瞬间窜到头顶，头皮发麻！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在瞬间冻结！
规则西！【禁止玩家结盟对抗游戏】！
就在王浩刚刚向他坦白一切，就在他们刚刚建立起这以生命为代价的脆弱联盟的瞬间！
冰冷的规则如同无处不在的眼睛，精准地捕捉到了这一切！并以最首接、最血腥的方式，向他们发出了赤裸裸的警告和……死亡通牒！
他猛地抬头，看向担架床上己经再次陷入昏迷、生命体征微弱的王浩，又低头看向手机屏幕上那行如同刚刚书写完毕、还在滴淌着血液的【规则西】，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彻底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巨浪，瞬间将他彻底淹没。
救护车刺耳的鸣笛声，仿佛变成了规则的狞笑，在通往医院的路上，疯狂地回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