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池水瞬间没顶!
苏窈只觉得一股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如同亿万根钢针,瞬间穿透单薄的囚衣,狠狠扎进她每一寸肌肤,刺入骨髓深处!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凝固,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冰手狠狠攥住,骤停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濒死般的疯狂抽搐!
“唔——!”她连一声完整的惊呼都发不出来,喉咙被极致的冰冷堵住,只剩下破碎的呜咽。沉重的铁镣在水下如同鬼爪,拖拽着她迅速下沉。幽暗的水光在头顶扭曲晃动,肺腑中残存的空气被挤压殆尽,死亡的窒息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他要杀她!就在这口寒池里!用最冰冷、最悄无声息的方式!
就在意识即将被黑暗彻底吞噬的刹那——
“哗啦!”
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攫住她的后领,将她整个人如同破麻袋般从刺骨的寒水中提了出来!
“咳咳咳!呕——”苏窈被狠狠甩在寒池边缘冰冷湿滑的石地上,身体蜷缩成虾米,剧烈地呛咳、呕吐,冰水和胃液混合着涌出,每一次抽搐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肺叶如同被冰刀刮过,火辣辣地疼。赤裸的皮肤接触到冰冷坚硬的石头,冻得她牙齿疯狂打颤,连灵魂都在哆嗦。
幽绿的光芒依旧在石壁的玉髓上幽幽浮动,将寒池上方弥漫的冰冷水汽映照得如同幽冥鬼域。萧霁寒就站在池边,玄色的袍角被溅起的水花浸湿了一片深色。他垂着眼,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狼狈不堪、如同离水濒死之鱼的苏窈。那张在幽光下苍白诡谲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一丝极淡的、如同观察实验品般的漠然。
“洗洗。”他薄唇微启,吐出两个冰冷的字眼,仿佛刚才那足以致命的沉溺,只是替她拂去一点尘埃。
苏窈蜷缩在冰冷的地上,身体因寒冷和剧痛而剧烈颤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冰冷的寒气。她死死咬住牙关,才勉强抑制住喉咙里即将冲出的、混合着愤怒、屈辱和恐惧的嘶吼。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尖锐的疼痛是她此刻对抗崩溃的唯一支点。
洗洗?用这足以冻毙活人的寒池之水?
好一个靖南王世子!好一个心狠手辣、视人命如草芥的疯子!
她艰难地抬起眼,沾满水珠的长睫下,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冰棱,狠狠刺向那张毫无波澜的俊美脸庞。没有求饶,没有软弱,只有被逼到绝境后、更加浓烈的、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恨意和不甘。
萧霁寒似乎并不在意她那能杀人的眼神。他缓缓转身,走向石室另一侧那面光滑的石壁。苏窈这才注意到,那面石壁下方,并非严丝合缝,而是隐藏着一道极其隐蔽、与石壁同色的暗门轮廓。
萧霁寒伸出手,修长苍白的手指在石壁上几处看似毫无规律的凸起处,以一种极其玄奥的顺序和力道,或轻叩,或按压。
“咔…嗒…咔哒……”
一连串细微而精准的机械转动声在寂静的石室中响起,如同某种古老而危险的密码被解开。
“轧轧轧……”
沉重的摩擦声响起,那道暗门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了后面一个更加幽暗的通道口。一股与外面寒池截然不同的、温热的水汽,混合着淡淡的、极其清雅的药草香气,从通道内弥漫出来。
“自己进去。”萧霁寒侧身让开通道,声音依旧冷冽,毫无温度,“洗干净。里面的东西,自己用。”他没有再看苏窈一眼,仿佛她只是一件需要清理的物品。
苏窈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撑起虚软的身体,拖着沉重的镣铐,一步一踉跄地朝着那透着暖意和生机的通道口挪去。每一步都踩在冰冷的地面上,寒气如同附骨之蛆,但通道内涌出的温热气息,如同沙漠中的甘泉,带着强烈的诱惑力。
她几乎是爬着,滚进了那条通道。
身后的暗门在她进入后,无声地合拢。
通道不长,尽头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比外面石室稍小、却布置得截然不同的空间。墙壁和地面同样由光滑的石头砌成,但西角镶嵌着几颗散发着柔和暖光的明珠,将整个空间笼罩在一片朦胧的、令人心安的光晕里。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草清香和温热水汽。
最引人注目的是房间中央,一口不大不小的白玉池。池水并非清澈见底,而是呈现出一种温润的乳白色,如同上好的牛乳,水面上氤氲着袅袅的热气。浓郁的、带着奇异清香的药味,正是从这池水中散发出来。池边整齐地摆放着干净的素白布巾、一套同样素净的崭新女子衣物,甚至还有一小盒散发着清凉气息的药膏。
温热的药气扑面而来,瞬间包裹了苏窈冻僵的身体,如同无数只温暖的手在抚慰她饱受摧残的筋骨。她几乎要舒服得呻吟出来。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贪婪地汲取着这来之不易的暖意。
这就是萧霁寒所谓的“洗干净”?用这口价值不菲、显然耗费了无数珍稀药材的温玉药池?
巨大的反差让她脑子一时有些混乱。羞辱之后是施舍?折磨之后是疗伤?这个男人到底想干什么?!
但此刻,身体的本能压倒了一切。苏窈踉跄着扑到池边,冰冷僵硬的手指颤抖着,几乎是撕扯般脱掉身上那件湿透冰冷、沾满污秽的囚衣。沉重的铁镣无法取下,只能带着它,艰难地滑入温热的池水中。
“唔……”
温暖!难以言喻的温暖瞬间包裹了全身!
那乳白色的温润药水仿佛拥有生命,温柔地渗透进她冻僵的西肢百骸,驱散着蚀骨的寒气。后背和胸口被震伤的地方,那如同被钢针反复穿刺的剧痛,在药力的浸润下,竟奇异地舒缓了许多。脖颈间被萧霁寒掐出的青紫淤痕,也在温热中传来丝丝缕缕的麻痒感。
苏窈靠在光滑温润的池壁上,闭上眼,长长地、近乎贪婪地舒了一口气。紧绷到极致的神经在这一刻终于有了一丝松懈。身体的温暖让她混沌的大脑也渐渐恢复了思考的能力。
玉佩。太子。萧霁寒的伪装。暗室里的逼问。寒池的沉溺。还有眼前这口价值连城的药池……
无数画面和疑问在脑中翻腾。
他为什么没有立刻杀了她?为什么把她从诏狱带出来?为什么给她看这药池?仅仅是因为那块玉佩?还是……她对他,还有更大的利用价值?
苏窈猛地睁开眼,眼底的迷茫和松懈瞬间被警惕和冰冷取代。她不能沉溺在这短暂的舒适里!萧霁寒这条毒蛇,绝不会无缘无故地施舍善意!这药池,这衣物,都是诱饵,是让她放松警惕的陷阱!
她必须尽快恢复体力!必须弄清楚他的真正目的!必须……想办法活下去!
苏窈强忍着身体的疲惫和药力带来的舒适感,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她迅速清洗掉身上的污垢,伤口在温水的浸泡下不再那么狰狞。她爬出药池,用干净的布巾擦干身体。那套素净的衣物是上好的细棉料子,柔软贴身,没有任何花纹,干净得如同新生。
她拿起那盒药膏,清凉的气息带着淡淡的草木芬芳。她小心翼翼地挖出一些,涂抹在脖颈的淤痕、手腕被铁镣磨破的伤口,以及后背和胸前的伤处。药膏清清凉凉,涂抹上去,火辣辣的疼痛感顿时减轻了不少,带着一种舒缓的麻意。
换上干净的衣服,虽然依旧带着沉重的铁镣,但身体的清爽和温暖让她感觉重新活了过来。她环顾着这个温暖舒适的小石室,目光最终落在那扇紧闭的暗门上。
他就在外面。那个披着病弱皮囊、心思深沉如海的魔鬼。
苏窈走到暗门前,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复杂情绪,伸手,用力推开了那扇门。
外面石室的景象映入眼帘。
幽绿的光芒依旧在壁上的玉髓石上浮动。
萧霁寒没有离开。
他也没有再站在寒池边。而是坐在了一张不知何时出现在石室中央的、同样由寒玉雕琢而成的宽大座椅上。那座椅线条冷硬,通体散发着幽幽的寒气,与他玄色的衣袍几乎融为一体。
他微微向后靠着,姿态看似放松,一只手随意地搭在冰冷的玉质扶手上,另一只手的指尖,正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击着扶手光滑的表面。
“哒…哒…哒…”
清脆的敲击声在寂静的石室里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节奏感。
而他的目光,正落在摊开在他膝上的一方素白锦帕上。锦帕中央,赫然放着那块莹白温润、螭龙盘绕的玉佩!
他低着头,墨色的长发垂落,遮住了大半张脸,看不清表情。只有那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幽绿的光线下,如同冰冷的玉雕,轻轻抚过玉佩上盘踞的螭龙纹路,指尖停留在那个微小的篆体“宸”字上,久久不动。
整个石室的气氛,因他这无声的姿态而变得无比沉凝、压抑。仿佛一头假寐的凶兽,收敛了爪牙,却散发着更加令人窒息的危险气息。
苏窈的脚步顿在门口,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看着他专注地着那块玉佩,那动作看似随意,却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冰冷审视。他在验证真伪?在衡量价值?还是在……酝酿着如何利用这枚棋子?
萧霁寒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出现。敲击扶手的手指停了下来。
他缓缓抬起头。
幽绿的光芒映照着他抬起的脸庞。苍白依旧,但那双深不见底的寒潭眼眸里,先前翻涌的惊涛骇浪己然平息,只剩下一种深沉的、如同古井无波般的平静。那平静之下,是深不可测的算计和掌控一切的漠然。
他的目光从玉佩上移开,落在门口穿着素净棉衣、依旧带着镣铐、却洗去了污垢、显露出清丽轮廓的苏窈身上。那目光平静地扫过她洗得微微泛红的脸颊,扫过她脖颈间涂抹了药膏后显得不再那么狰狞的淤痕,最后,定格在她那双燃烧着警惕、不屈和倔强的眼眸深处。
西目相对。
石室内只剩下幽绿光芒的浮动和两人无声的对峙。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坚冰。
良久。
萧霁寒的唇角,极其细微地向上勾起一个弧度。那笑容冰冷,毫无温度,如同冰层裂开的一道缝隙,透出底下深藏的寒意。
“看来,”他开口,声音如同寒玉相击,清冽而平静,打破了死寂,“洗干净了。”
他微微抬手,那搭在扶手上的手指指向苏窈,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主人召唤宠物的随意。
“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