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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计会在一片无法形容的怪异氛围中结束。
杨静几乎是逃离了实验楼。后背似乎还残留着韩立群离开前投射而来的、带着强烈审视意味的视线，以及……方远远最后那个沉得如同深渊般的眼神。
整整一夜。
身体沉在黑暗和被褥的包裹里，脑袋却像被无形的丝线吊在某个悬而未决的节点上，精神极度亢奋又极度疲惫。预备会最后那诡异的寂静、方远远那双如同发现猎物的眼睛、还有自己画在那巨大黑板上的原始杠杆图……交替地在眼前翻腾，搅得她神经末梢都在颤栗。
那份被撕碎的速写本里的恐惧，似乎在方远远那种“兴趣”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了。那不是善意的注视！而是冰冷的、仿佛要把她从内到外彻底剖析的冷酷审视！
他到底想干什么？！
翻来覆去首到后半夜，大脑终于被强制关机的疲惫拖入了混乱的梦境碎片里。但那些梦也是光怪陆离：她掉进档案室那片深不见底、堆满腐烂跳箱和发霉海绵的黑暗角落，被窒息的霉菌紧紧包裹；而方远远正站在门外唯一的光亮里，隔着那扇冰冷的铁门，平静地用一根布满血污的铁棍，一点点将那扇门的锁舌焊死……
嗡……嗡……嗡……
枕头底下传来急促而持续的震动感。
杨静猛地从噩梦中惊醒！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眼前一片模糊，冷汗浸透了睡衣。是放在枕头底下静音的手机在疯狂震动！屏幕在黑暗中亮着刺眼的光，显示着“班主任刘明山”五个字，如同催命符咒！
她哆嗦着划开接听键。时间才早上五点半刚过！
“杨静！”电话那头刘明山的咆哮裹着清晨寒气首冲耳膜，“给我立刻！马上！滚到学校东边那个新盖的综合实验楼顶！立刻！”
声音焦灼、愤怒，甚至透着一丝恐惧的嘶哑。
“什……什么？”杨静完全懵了。
“综合实验楼顶！顶楼天台入口！”刘明山的声音像是在喷火，“方远远被锁在楼顶的水塔控制间里了！就在那个破水塔上面！消防队来还要时间！他好像有幽闭……听着！韩立群疯了！指名道姓要你去开锁！说什么钥匙孔形状只有你看得懂！你他妈最好能看懂！快滚过来！他要出点什么事，我扒了你的皮！” 电话被狠狠掐断，留下一连串忙音。
杨静脑子里如同有闷雷炸开！轰隆作响！
方远远？！水塔顶？！幽闭？！钥匙孔？！
几个爆炸性的词语碎片疯狂冲击着她还混沌一片的神经！她甚至没时间去消化刘明山话里那些巨大的信息量和荒谬感！
几乎是条件反射，她猛地掀开被子跳下床！睡衣都来不及换！胡乱地套上校服外套，蹬上球鞋！书包都忘了拿，像根绷到极限后被猛然松开的弦，朝着窗外天色刚刚泛出鱼肚白的街景，发足狂奔！
清晨冷冽的空气刀子一样刮过脸颊，瞬间让她清醒了不少，但恐惧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荒谬使命感却驱使着她的双腿机械地交替运动。
当她喘着粗气、喉咙里带着血腥味冲到学校东区那座崭新却透着空旷冷寂感的综合实验楼下时，被眼前的阵仗惊呆了。
几辆闪烁着红蓝警灯的警车粗暴地停在台阶前，几个穿着制服的人神情严肃地快速说着什么。保安和几个早期负责保洁的阿姨远远地围在外圈，脸上写满了不安。刺耳的警笛声在微明的晨空下显得格外突兀。
刘明山一脸铁青，在楼底下像头困兽般来回踱步，几乎要把脚下的大理石地面瞪出两个窟窿。他一看到杨静，立刻像抓到了救命稻草（或者说唯一的背锅侠），几乎是冲了过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就往入口拽，力气大得捏得她骨头发疼！
“磨蹭什么？！快！跟我上顶楼！”刘明山声音嘶哑，带着巨大压力的颤抖，“韩立群说那里锁死的电子门锁上有个紧急物理钥匙孔！锁芯结构很特殊！是你……是你以前搞艺术设计接触过的那类……什么……什么图形密码锁？搞什么狗屁！”他显然自己都不信这种理由，却又不得不抓住这唯一希望，“钥匙在巡逻保安老李那里！但保安说，那锁孔结构他妈的像天书！弄不好会二次卡死！你立刻上去！试试！”
一边疾步拖着杨静冲向电梯，他一边语速极快地、声音压抑到颤抖地低声补充了更多细节：“昨晚……昨晚半夜！他小子不知道发什么疯，监控显示半夜三点多一个人摸进了新楼！跑到顶楼去了！监控最后拍到他是想打开那个水塔的维护通道！他妈的那地方还没彻底验收！电子锁没启用密码，只有保安手里的备用物理钥匙能开！关键那电子门锁旁边留了个手动备份钥匙孔！防止万一断电用的！结果……”
刘明山用力按下顶楼按钮，电梯急速上行带来的失重感让杨静一阵恶心。“……结果那破钥匙孔设计得极其诡异！保安老李带着钥匙硬怼了半天打不开！反而听到里面……听到里面那小子好像情况很不对了！水塔控制室极小！铁皮柜子！韩立群电话都快打爆了！方家爸妈……他妈的疯了！他小时候就有这毛病！关久了会……”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一股清晨楼顶的凛冽寒风瞬间灌入！顶楼天台一片狼藉的建筑杂物堆砌在边缘。寒风刺骨！
刘明山拽着杨静跌跌撞撞冲向天台中央——那里果然矗立着一座巨大的银灰色圆柱形不锈钢水塔！水塔侧壁靠近顶部的位置，开着一个半人高的维护检修口。一道厚重的、看起来极其坚固的灰色金属门，严丝合缝地关着。
而此刻，在电子门禁键盘和密码显示屏完全熄灭的侧面下方，果然有一个不起眼的圆形黄铜锁孔！
锁孔旁，手足无措地站着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微胖中年人老李，手里捏着一把形状有些奇特的、像是多齿拼图的金属钥匙，满头大汗，眼神惊恐无措。
韩立群竟然也来了！这位昨天还气场强大的特级教师，此刻脸色灰败得吓人，额头全是冷汗，平时一丝不苟的头发也有些凌乱。他紧紧攥着手机，指关节泛白，眼睛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铁门！似乎己经失去了叱咤风云的沉稳，只剩下一颗父亲护犊的心在承受着残酷的煎熬。
“钥匙！”刘明山冲着老李吼。
老李慌忙把钥匙递过来，声音带着哭腔：“刘、刘主任……不行……真……真插不进去……好像不是这么插……里面……里面刚还……撞门……有声音……刚才……好像没声了……”老李的话音未落，众人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刘明山的脸色惨白，猛地一把将钥匙塞进杨静手里！那冰凉沉甸甸的金属触感像是烧红的烙铁！
“快！你来！”他的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形，几乎是哀求地看着杨静，“看看……那锁孔……到底要什么形状？怎么……怎么开？”他又转向韩立群，声音带着崩溃，“韩老师！人……人是你要她来的！”
杨静的手在剧抖！钥匙冰冷的金属硌着她的指骨，几乎要嵌进皮肉里去。
水塔里面……方远远……没声了？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巨大的恐惧瞬间淹没了她被拉扯来的一切荒谬感！那扇厚重的金属门像是冰冷巨大的墓碑！
开锁？那个锁孔？什么图形密码？她根本不懂什么锁！她只在速写本里画过一些异想天开、被现实嘲笑的建筑构想图！那是她对空间和结构最原始、最笨拙的理解！
她要怎么办？！
在刘明山和刘老师焦灼到极致、几乎要吃人的目光逼视下，在老李绝望无措的视线中，在韩立群那双因痛苦和期盼而灼红、死死钉在她身上的眼睛注视下……
杨静几乎是凭着本能扑到了那道该死的金属门前！
冰冷的门板透过薄薄的校服外套传来刺骨的凉意。
她的脸几乎贴在了冰冷的金属上！眼睛因巨大的压力而用力睁大，死死盯住那个圆形的、不过硬币大小、此刻却如同恶魔瞳孔的——黄铜锁孔！
“冷静……冷静……”她在心底对自己嘶吼，声音却淹没在全身的颤抖和血液冲击耳膜的轰鸣里。
时间在窒息中流逝。
阳光渐渐爬上远处的楼宇，但此刻的寒冷深入骨髓。
就在杨静被那极致的压迫感挤压得快要崩溃时——
一道微弱的、极其模糊的、似乎是用什么东西敲击水塔金属内壁的声音……
咚。
声音细微得像是幻觉。
但敲击的频率……极其古怪。
咚……咚咚……咚……咚咚咚……
杨静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
这个敲击节奏？！这种……间歇性的、带着明确停顿和重复韵律的敲击声？！
如同打开某个尘封魔盒的诡异钥匙！
一个画面毫无征兆地闯入她几近空白的大脑！清晰地带着油墨的味道！
是昨晚那本硬壳速写本里夹着的、她因为被物理几何结构折磨得头昏脑涨时，顺手记录在角落的东西！
她当时鬼使神差地用极细的自动铅笔尖，在一处画废的物理结构草图的背面，写下了一行极其潦草扭曲、如同涂鸦般的英文短句！
那是昨天下午最后一节英语听力课的内容片段！当时她耳机里播放着一段科技新闻节选，背景里有一段被信号干扰的异常断续敲击声……像某种密码？
她当时心不在焉，手指无意识地在速写本废稿上描摹着那声音的节奏，划了一连串断断续续的点和破折号！像个无意义的涂鸦！
但此刻，水塔内部那极其微弱的敲击节奏……
咚……（点）咚咚……（点）咚……（点）咚咚咚……（破折号）
频率！高度重合！
不是胡乱碰撞！
这是密码！
方远远在用敲击发送信息！他在试图自救！或者……在引导她？！
巨大的震撼让杨静全身如遭雷击！血液在体内奔腾喧嚣！心脏快要爆炸！
不是图形！不是形状！
是节奏！是频率！
她握着钥匙的手猛地攥紧！指甲深深掐进冰凉的金属钥匙边缘！
她强迫自己将几乎要跳出胸腔的心脏狠狠摁回原位！嘴唇被咬得一片惨白，甚至尝到了新的血腥味！
她猛地低下头！视线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死死聚焦在那个小小的、冰冷的黄铜锁孔表面！
她将全部的感官压缩到了极致！放弃了用眼睛去理解锁孔的“形状”，而是疯狂地调动起那仅有的、被她压抑己久的、与画笔相伴了多年的细微感知力！
钥匙孔内！那些细微至极、近乎不可见的凹凸刻痕！在光线折射下形成的几乎忽略不计的光影转折！
她的目光一寸寸扫过！如同画笔扫过最敏感的素描纸！
脑海里同步疯狂回响着那个诡异的敲击节奏密码！每一个“咚”或停顿，都对应着她目光所及的锁孔内部结构上一处极其难以察觉的微小凸起或凹陷！
咚（凸）…咚咚（凹凹凸）…咚（凸）…咚咚咚（咚咚咚）……
原来是这样？！那些凹凸起伏的规律，竟然像乐谱上的音符一样，和那个诡异的断续敲击声形成了一种荒诞又惊人的呼应？！
锁孔内部的微观结构！竟然是在用物理的“凹凸”刻痕，来记录一段“时间音频”节奏的密码？！只有按照特定的节奏去转动钥匙，才能解开这种基于时间和空间双重交织的复杂锁芯？！
这不是她熟悉的世界！这不是物理！这是疯子才能设计出来的东西！
但方远远听懂了！他甚至在被困的危急关头，用环境敲击在向她复述这个密码？！
血液在杨静的大脑里疯狂奔流！恐惧被一种近乎疯狂的认知颠覆和孤注一掷的勇气冲散！她的手不再剧烈颤抖！而是如同将要握住画笔描绘最关键细节之前那样，沉到了极限的稳定！
她握紧了那把保安老李递来的、有着奇特凹槽和齿牙轮廓的钥匙。它握在手里的分量感和齿牙的位置，此刻在她脑海里飞快地构建出一个立体的模型。
不是形状！
是转折点的顺序！是力在特定节奏下传递的路径！
对应着脑海里的敲击密码！对应着目光刚刚如同激光扫描般捕捉到的锁孔内部那个无形的、由凹凸构成的“节奏模型”！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胸腔里最后的犹郁也一并吹散！
指腹稳稳地卡在钥匙的第一个凹槽转折处。如同握住画笔的笔杆要施加第一个力的支点。
然后，她将钥匙尖端以极其精准的角度探入黄铜锁孔！
插入一半！
在钥匙根部即将全部没入、触发锁芯内部最后一道闭锁弹子的位置，手指猛然停顿！
心脏在这一刻悬停！
她闭上眼睛！所有的感官倾注在指尖那冰凉的金属触感和耳中轰鸣敲击的密码上！
就是此刻！
对应着密码中那个最短暂的“停顿”转折点！手指在钥匙柄上一个微不可察但足够果断的旋转施力！
“嗒咔。”
一声短促却无比清晰的、带着金属精密啮合美感的、清脆无比的解锁声！从那厚重的金属门深处传来！
那声响像是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在死寂的顶楼掀起无声的惊涛骇浪！
站在旁边正沉浸在巨大绝望和焦虑中的刘明山、老李，还在死死盯着铁门的韩立群，身体同时猛地一震！眼睛倏然瞪大！难以置信地死死盯住那扇门！盯住杨静那只刚刚完成不可思议动作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