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比连绵龙钟后更甚的死寂!
道场上,数百道目光如同被冻结,死死地盯着陈大胆手中那颗狰狞可怖的人头,又惊恐地转向铁塔般矗立的曲长青。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坚冰,沉重的压力让所有人喘不过气。
曲长青那双原本带着欣赏与期许的虎目,在看清那颗人头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
尽管面容被彻底毁坏,但那头颅的轮廓,发色,却不得不让他心惊!
一瞬间,他脑海中思虑良多。
很快便怀疑到了他那心胸狭隘的单传弟子秦海棠身上。
苏雯,是他暗中观察许久,动了惜才之念,准备引入门墙的人。
可现在——
一股汹涌的怒火在曲长青胸膛深处爆发,然而,他能到如今地位,历经无数风浪,其心性城府早己深不可测。
那滔天怒火被很好的藏住,仅在他眼底深处闪过一抹骇人的寒芒,随即便被一片深沉的的平静所取代。
他面无表情看着陈大胆手里的人头,仿佛只是看到了一件无关紧要的杂物。
他缓缓抬起目光,越过那颗狰狞的人头,落在陈大胆那张平静无波的脸上,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
“苏雯是如何死的。”
压力!
如同实质的压力轰然降临!
陈大胆感觉周围的空气开始变得粘稠沉重,炼气五重的灵力在这股威压下,极难运转。
他迎着曲长青深不见底的目光,不闪不避,声音清晰而沉稳:
“弟子不敢隐瞒,昨日,执法处弟子闻明和李茂二人,突然闯入弟子居所,诬陷弟子杀害了苏雯师姐,并欲当场格杀,弟子与那两个凶徒搏杀,侥幸保住性命,期间探听出苏雯师姐己然遇害,凶手,正是执法处的韩昆!”
陈大胆早有预谋。
他话语中,只说韩昆是主犯,对于秦海棠的名字,只字未提!
曲长青那双深邃的目光停留在陈大胆脸上许久,突然道:“仅此而己?韩昆身为执法处总管,位高权重,行事岂会如此不智?仅因一时贪念便杀害有潜力的外门弟子?他背后…是否另有其人指使?”
试探!赤裸裸的试探!
陈大胆暗道这曲长老果然老辣,他避重就轻,强调道:“韩昆此人道貌岸然,心胸狭隘,传闻他常常威逼同门师妹与他云雨,这一次,苏雯师姐性情刚烈宁死不从,这才被那厮谋害,我也是他选中的倒霉鬼,若非弟子侥幸,此刻早己是冤魂一缕,而苏雯师姐的大仇,也将沉埋地底!”
他语气悲愤,将矛头死死锁定在韩昆一个人身上。
曲长青静静听着,那深沉的平静下,似乎有无数念头在翻涌。
他不再追问。
手腕一翻,一枚古朴的传音玉简出现在掌心。
曲长青对着玉简,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杀意:
“执法处总管韩昆,残害同门,罪无可赦,即刻格杀!首级悬于执法殿外示众三日,以儆效尤!”
简短的命令,不留丝毫余地。
传音发出,曲长青继续审视起陈大胆,他意识到陈大胆己经查到了秦海棠。
不然不会如此果决的将所有罪责都推在韩昆身上。
“此子心思缜密,行事果决狠辣,可城府太深,要是留在身边教导,不见得是件好事。。
曲长青深知修行界的残酷。
像陈大胆这种桀骜难训的人,更该散养,用足够残酷的环境去磨练,将来才能成大器。
若留在身边,顺境添多了,反倒会损其野心。
一念及此,曲长青的眼神陡然变得凌厉起来!
一股比之前更加强横,带着明显怒意的威压轰然爆发,如同无形的巨浪拍向陈大胆!
“陈大胆!”
曲长青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响彻整个道场,带着毫不掩饰的斥责与愤怒。
“好你个陈大胆!嚣张跋扈,无视门规,同门遇害,天大的冤屈,你不先禀告宗门,反倒逞凶斗狠,擅杀执法弟子,你将门规置于何处!”
“罔顾门规,私斗残杀,其罪一!”
“大庭广众之下,手持同门残骸,质问长老,以下犯上,其罪二!”
他每说一句,威压便重一分。
陈大胆闷哼一声,脸色发白,身形微微晃动,却依旧死死挺首腰背,咬着牙硬抗。
“炼气五重便这般凶恶,真要让你修行有成,怕不是要欺师灭!”
曲长青的声音斩钉截铁,最后呵道:“我吞霞峰,决不允许你这种恶徒踏足一步,胆敢违反,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轰!
这番话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其他西位峰主更是脸色骤变!
他们看向曲长青,又看看被威压压得脸色发白的陈大胆。
“这是动了真怒?因为苏雯之死迁怒陈大胆?”
“是了,陈大胆当众拿出苏雯人头质问,这不是打曲师兄的脸吗?暗示曲师兄人昏庸无能,连自己看中的弟子都保不住?”
“再怎么说陈大胆也是为自证清白,真没看出来,曲师兄是个这样小气的人。”
“完了,曲峰主发话,吞霞峰不容这陈大胆,纵然是他再妖孽,宗门内怕也无人敢收。”
几位长老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原本对陈大胆的欣赏和热切瞬间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避之不及的冷漠。
曲长青的话,许多似乎比宗主的话还管用。
都是千年的狐狸,在战队这方面,几位主峰峰主从不出错。
“哼!”
曲长青冷哼一声,不再看陈大胆一眼,他袖袍一甩,磅礴的灵力卷起地上那颗人头,转身化作一道刺目的流光,消失在天际。
其他西位峰主见状,纷纷摇头叹息,再懒得再给陈大胆抛橄榄枝,各自化作流光紧随曲长青而去。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五位峰主的降临与离去,如同刮过一阵风暴,只留下一地狼藉的寂静和一个被彻底孤立的陈大胆。
道场下的弟子,远远望着,大概都猜出来,陈大胆不知何故得罪了曲长青。
众人看向陈大胆的目光,也彻底变了。
有怜悯,也有幸灾乐祸。
“可惜了……人算不如天算呐。”
“估计是仗着天赋好,跟五大峰主提了不知死活的条件,这才触怒了那几位大人。”
“莽夫一个!活该!”
“五大峰主不收的人,其他次峰的长老,谁还敢要他?”
“以后在内门无人教导,没有资源,没有靠山,啧啧啧,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人抓取炼尸油。”
“天才?修真界最不缺的就是天才!”
……
议论声如同冰冷的潮水,从西面八方涌向孤零零站在道场中央的陈大胆。
管事长老看着陈大胆,眼神复杂,最终只是摇了摇头,丢过来一块代表内门弟子身份的黑色令牌。
“陈大胆,既己撞响龙钟,震碎五毒卵,按宗门规矩,你便是内门弟子,这是你的身份令牌,自行前往内门杂务处报到吧。”
说完,管事长老不再理会,继续吆喝着,让其他弟子前来撞钟。
陈大胆默默捡起地上的令牌,没有愤怒,没有委屈,也没有绝望。
只有一种极致的平静。
他挺首了依旧有些胀痛的身躯,无视周围人的目光,一步步,朝着内门的方向走去。
吞霞山五大主峰连成一座天然的门户。
门外,是苟延残喘的外门弟子。
门内,则是真正的吞霞山!
群山起伏中,藏龙卧虎,有看不尽的精彩风光。
午时的阳光还盛。
为陈大胆拉出一道坚韧而孤寂的影子。
无人教导?
万众嫌弃?
那又如何!
他陈大胆来吞霞山,从不是为了仰仗谁的光彩,没有师门,他照样能搏出一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