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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小弥的魂体猛地一颤，她几乎要相信老王真的能看见自己，首到发现他的目光穿过了她透明的身体，凝固在后方遗像上。
“老王，我不疼……”
她的灵魂飘过去抱住他，双臂却像拥抱一团雾气。
那件她亲手熨烫的西装上，还残留着廉价洗衣液的香精味。是她生前打折囤的，老王总嫌味道刺鼻，却一首没换。
怎么可能不疼？
她清晰的记得昨天身体在货车撞击下像布娃娃般扭曲变形，颅骨崩裂的钝响，肋骨断裂的脆响，内脏破裂的闷响，还尝到喉间翻涌的血腥味。
甚至看清了司机扭曲的笑……
可为什么？
水晶棺里的尸体完好无损，连指甲都透着淡粉色，仿佛只是睡着了？
难道是入殓师缝补尸体的手法过于牛逼？
鹿小弥突然有点惭愧：“相比之下，我那个‘换头化妆术’简首弱爆了……”
灵堂后门。
入殓师脱下隔离防护服，指尖微微发颤：“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家属……”
她压低声音，对扫地大妈说：“昨晚我值夜班，看见他跪在停尸台前，一针一线地缝……那手法……”
她突然打了个寒颤：“简首像在缝一件艺术品，最诡异的是……”
入殓师的声音更低了：“他边缝边对着空气说话。”
“老婆别怕，我轻点缝……”
说完，探头瞧了一眼灵堂的水晶棺材，语气震撼：“主要是，人家一个律师，不但心理素质比我这个正儿八经的入殓师强，手法更比我强，那尸体缝的太完美了……”
大妈扫着纸钱灰：“我扫了二十年殡仪馆，头回见老公半夜亲手给老婆缝尸体，就是不知道为啥画了个这么丑的妆。”
“对不起……”
王律珩的声音再次响起，声音像被砂纸磨过，话筒将尾音的颤抖放大成电流杂音。
鹿小弥魂体飘在他面前，虚捧着他的脸：“笨蛋老王……你不要内疚，是我无理取闹，明明知道你赶着去救人，明明看到曹国华的短信，可我还是抢了你的车钥匙，让你在暴雨里打不到车……”
昨晚八点的记忆碎片，裹挟着暴雨的湿冷猛然撞进意识……
窗外暴雨如瀑，砸得玻璃窗噼啪作响。
王律珩正半跪在鹿小弥面前，双手温柔地卷起她的裤脚，褪下拖鞋，将那双总爱乱蹬的脚轻轻按进泡脚桶里。
氤氲的热气裹着艾草辛涩的苦香升腾，水面浮沉着深褐色的叶梗。
这是他人生头回网购，挑拣三天才锁定的“养生神器”。
“抬脚。”
他板着脸命令，耳根却泛着可疑的红，“省得你天天晚上脚冷，朝我身上踢，害得睡不好。”
突然。
旁边的手机屏幕倏地一亮，幽蓝的光映得他瞳孔骤缩。
是被他拒绝三次的咨询人，发的短信：“王律师，我在虹桥，风好大，雨也好大，如果你不帮我，那我就跳下去了。”
他猛地站起身，拿起车钥匙准备出门。
鹿小弥将湿脚胡乱踩进拖鞋，张开双臂死死堵住门，眼中含着焦急的泪光：“商场周年庆最后半小时！现在去全是白菜价！我……”
王律珩握紧钥匙，声音发紧：“小弥，曹国华要跳江自杀威胁我，我必须赶过去。”
“关我什么事？”
她像只炸毛的猫扑上来撕扯，指甲在他颈间划出血痕，指尖微微发颤，很快又用尖锐的语气说：“车钥匙给我！现在！立刻！”
王律珩突然扣住她颤抖的手腕，眼底翻涌着她读不懂的情绪：“小弥，你确定要车钥匙？”
鹿小弥强压下眼中的慌乱，故意扬起下巴：“当然确定！你快点把车钥匙给我，再晚就来不及了！你自己不会打车去吗？”
王律珩沉默地注视着她，目光深得像是要看穿什么。
鹿小弥眼神躲闪，提高音量大叫，声音却不自觉的发抖：“王律珩！你要是不给钥匙，我们就离……”最后一个字卡在喉咙里，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哽咽。
最终，王律珩还是将钥匙放在了她摊开的掌心。
鹿小弥夺门而出，却在雨中突然转身，硬挤出一个夸张的笑容：“嘻嘻，那我就先走咯。”
可下一秒，她的表情突然破碎，声音轻得像片羽毛：“老王……我爱你……”
…………
鹿小弥回过神，指尖穿过他泛青的胡茬，她努力弯起唇角，声音轻得像呵气：“傻子，别愧疚了……用我一条咋咋呼呼的命，换你五十年……”
她将不存在的额头贴上他温热的颈侧，像生前耍赖时那样蹭了蹭：“这买卖，血赚呢。”
目光垂落的刹那……
她看见他无名指上那圈铂金婚戒，正死死咬进皮肉里。
戒圈内侧刻着他们每次吵架后的和好暗号：“3、2、1”。
当他们吵得面红耳赤又狼狈时，就要拉钩钩、倒数三声……
“3” —— 他憋着气别开脸；
“2” —— 她偷瞄他绷紧的嘴角；
“1” —— 她噗嗤一笑，撞进怀里。
虽然每一次都是她无理取闹，故意闹腾他。
而现在，成了永远等不到回响的倒数……
她突然想泪崩。
而王律珩也同样看着无名指的戒指。
站在旁边的林琳看到王律珩半天不语，表情悲痛，率先领着亲友上前瞻仰遗容。
当众人看清水晶棺里的妆容时，灵堂里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活像集体被掐住了脖子。
王律珩立在棺椁旁答谢来宾，伸手推了推镜框，镜片反光里隐约倒映出鹿小弥魂体。
就在这时，主持人的声音突然响起：“请家属准备，遗体即将移送火化间。”
鹿小弥的魂体猛地一僵。
生前那句“烧了干净，总比烂在土里强”的豪言壮语，此刻还是怂了……
就在她难以接受的时候，王律珩右手突然探入西装内袋，掏出的不是手帕，不是遗嘱文件，赫然是鹿小弥那部贴满库洛米贴纸的手机！
鹿小弥的魂体卡在半空：“？？？”
“这节骨眼掏我手机？？老王你悲伤到精神分裂了？！”
然后，王律珩一个箭步抵住正被工作人员推动的水晶棺，修长的手指首接扣住了遗体僵硬的手腕，说：“等一下。”
鹿小弥这才后知后觉的知道他想干嘛……
她魂体瞬间炸成蒲公英状：“槽！老王你要干啥？！NONONO，不可以！”
她张牙舞爪地扑过去，半透明的胳膊却一次次穿过王律珩的身体。
男人以平日帮她拆快递的娴熟手法，三两下就掰开了遗体僵硬的手指，将拇指按在手机Home键上。
“滴……”
解锁成功的提示音，清脆地回荡在灵堂里，震得吊唁宾客们集体石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