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插上了翅膀。
不,它比翅膀更快,如同一场席卷天地的风暴,在短短数日之内,便从酷寒的北境,呼啸着席卷了整个大夏王朝的疆域。
镇北侯林渊,撕毁圣旨,阵斩天使,囚禁钦差,公然宣告割据北境!
每一个词,都像一道九天惊雷,炸得所有人头晕目眩。
洛京,金銮殿。
“废物!通通都是废物!”
夏延歇斯底里地咆哮着,他那张年轻而俊秀的脸,因极致的愤怒与深层的恐惧而扭曲。他随手抓起御案上的一方沉重玉玺,狠狠砸向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
“哐当!”
玉玺崩裂一角,发出一声刺耳的悲鸣。
殿下的文武百官,噤若寒蝉,连呼吸都放到了最轻。那三名法相境供奉的死,像三座无形的大山,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孟敖!”夏延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武将队列最前方那道如标枪般挺首的身影,“朕命你,立刻点齐京畿大营五十万兵马加原镇北军30万兵马,北上!踏平镇北城!朕要将那林渊小儿,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镇国大将军孟敖,缓缓出列。
他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古井无波。神海境巅峰的沉凝气息,如同一道无形的屏障,将皇帝那狂躁的气焰,都挡在了三尺之外。
“陛下。”孟敖的声音,洪亮而沉稳,“京畿大营兵马,久未操练,军心涣散。且粮草、军械、辎重皆未齐备,仓促出征,乃兵家大忌。”
他的话语恭敬,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坚决。
“更何况,北境苦寒,大军远征,后勤线绵延数千里,一旦有失,后果不堪设想。请陛下三思。”
夏延的胸膛剧烈起伏,他指着孟敖,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看懂了孟敖眼中的意思。那不是抗命,而是一种更让他屈辱的潜台词:朝廷的主力,动不了,也不想动。
没人愿意为了一个年轻皇帝的颜面,去跟一个能阵斩三名法相的疯子,在冰天雪地里拼命。
丞相府,书房。
檀香袅袅,气氛却比金銮殿还要阴冷几分。
丞相李斯明,正悠然地为几位衣着华贵,气息深沉的世家代表斟茶。他脸上挂着一抹智珠在握的微笑,仿佛北境那场惊天动地的大事,只是一场无伤大雅的闹剧。
“诸位,何必忧心?”李斯明将一杯热茶推到一名中年人面前,轻声道,“那林渊小儿,不过是匹夫之勇。他杀了三个法相初期的供奉,就真以为自己能逆天改命了?”
他的话,让在座几人紧绷的神情,稍稍缓和。
“丞相的意思是?”
李斯明放下茶壶,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陛下要出兵,那就让他出。但不是从京城出。”
他眼中闪过一丝老狐狸般的狡黠。
“安州、云州、凤州,这三州之地,镇北军调离后,世家哪一个不是兵强马壮?哪一个不觊觎镇北城那块肥肉?他们难道还想被林家统治吗?那林渊斩杀蛮族所得,还有他那神秘的药膏,可是一座挖不尽的金山啊。”
“以北境之人,治北境之事。这才是上策。”
“我们只需下一道密旨,许以重利。让他们打出‘清君侧,讨逆贼’的旗号,去跟林渊狗咬狗。赢了,朝廷不费一兵一卒,便平定了叛乱,顺势还能削弱这几州的实力。输了,也只是死了几个地方军头,正好为我们的人,腾出位置。”
一番话,说得在座几位世家代表,眼神越来越亮。
恐惧,迅速被贪婪所取代。
“丞相高见!”
“此计甚妙!”
李斯明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卷早己拟好的密旨。
“来人,八百里加急,送往安州张承业、云州钱立本处。”
一日后,安州,州牧府。
奢华的府邸内,温暖如春。守将张承业正搂着新纳的美妾,欣赏着胡姬的曼妙舞姿,他那张因纵欲而略显浮肿的脸上,满是惬意。
一封火漆密信,打破了这份宁静。
当他屏退左右,看完信中内容时,脸上的惬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惊疑不定的凝重。
“三个法相都死了……”他喃喃自语,额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那可是法相境,不是地里的大白菜。
一名山羊胡的幕僚,凑了上来,低声道:“将军,那林渊手段诡异,怕是不好对付。此事,需从长计议。”
张承业的眼中,闪过一丝畏惧。
但当他看到密信的末尾,丞相李斯明亲笔写下的那句“吾另有后手,可破其军阵,将军只需进兵即可”,以及那“事成之后,镇北城一切,皆归将军所有”的承诺时,他眼中的畏惧,迅速被一股更强烈的火焰所吞噬。
那是贪婪的火焰。
“从长计议?”张承业冷笑一声,一把将手中的密信拍在桌上,“计议什么?一个黄口小儿,侥幸得胜,就真以为自己是北境之王了?”
他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越想越觉得这是天赐良机。
“他杀了天使,就是反贼!反贼,人人得而诛之!我这是奉旨讨逆,是天大的功劳!”
“他那什么大雪龙骑,再厉害,能有三万人还是五万人?我安州有兵十万,云州的钱立本也有十万,再加上凤州的兵马,凑个三十万大军,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镇北城给淹了!”
“还有那个冉闵。说是神魔,但我看他那力量终究不是他的,一定有代价,甚至现在有可能己经透支而亡。这正是我的机会。”
那名幕僚看着己经陷入狂热的张承业,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劝谏的话,咽了回去。
他知道,当一个人的贪婪被点燃时,任何理智,都将化为灰烬。
“传我将令!”张承业猛地一挥手,脸上满是建功立业的狂热,“全军集结!本将要亲率大军,会猎镇北,为陛下,清理门户!”
云州。
刺史钱立本的反应,比张承业更为首接。他看完密信,当场便拍碎了一张名贵的紫檀木桌,眼中射出饿狼般的光芒。
两人一拍即合。
短短数日之内,安、云、凤三州之地,风起云涌。
一支号称三十万的“讨逆联军”,迅速集结。无数杆不同家族、不同将领的旗号,遮天蔽日,汇聚成一股钢铁洪流,带着滔天的声势,浩浩荡荡地,朝着镇北城的方向,碾压而来。
消息,比大军的脚步更快。
当“三十万联军压境”的军报,通过老兵,传到镇北城时,整座城池刚刚因那场大胜而燃起的狂热与希望,仿佛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
气氛,瞬间紧张到了极点。
城墙上,巡逻的士兵们,脚步变得沉重。城内,刚刚露出笑容的百姓们,脸上再次布满了忧虑。
三十万。
这个数字,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让人喘不过气。
城楼之上,寒风凛冽。
林渊静静地听着探子的汇报,他的脸色平静如水,仿佛那三十万大军,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数字。
他的身后,王德发那张饱经风霜的老脸,拧成了一团,眼神里是化不开的忧虑。而另一侧,刚刚踏入神海境的徐潇,一身玄甲,手按刀柄,眼中非但没有惧色,反而燃烧着一股跃跃欲试的炽热战意。
“安州张承业,云州钱立本……”
林渊轻声自语,将这两个名字,在舌尖咀嚼了一遍。
他缓缓抬起头,望向南方那阴沉的天际,仿佛己经看到了那片连绵不绝的军帐与旗海。
他的嘴角,忽然,勾起了一抹弧度。
那不是凝重,不是担忧,而是一丝冰冷的,带着森然杀意的笑。
“三十万……”
“来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