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门口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气味。
白绮歪在破椅子里,指节按着突突跳的太阳穴。
脑子里信徒嗡嗡的杂念总算被昨天硬塞进来的那颗“神格结石”压下去不少,像隔了层毛玻璃,不那么刺耳了。
但那股撑得慌的饱胀感还在,精力旺得没处使。
她闭着眼,意识沉在那片混沌的意识海里。
中心那点微小的白金色结晶缓缓旋转,温驯的信仰力如丝如缕缠绕其上,边缘那丝金红煞气像条不安分的小蛇,盘踞着。
“教主娘…”阿强缩着脖子蹭过来,声音压得比蚊子还低,“那个…受伤的…都…都抬过来了,在…在门口排着呢…”
林风在阿强后面拼命点头,脸色还有点发白。
白绮掀开眼皮,扫了一眼门外。稀稀拉拉几十号人,哼哼唧唧的。有被昨天魔化疯子抓伤的,胳膊上黑纹虽褪了,但伤口翻卷发黑;有被混乱踩断腿骨的,疼得龇牙咧嘴;还有几个纯粹是饿得脱了形,眼巴巴望着教堂里那点可怜的存粮。
烦。
但白绮没骂人。
她捏了捏指关节,嘎嘣一声脆响。
正好,试试这“结石”好不好使,省得这帮废物天天吵吵嚷嚷许些破愿!
“排好队!一个一个来!治完了滚蛋!别挡道!”林风得了眼色,赶紧扯着嗓子吼,努力维持秩序。
白绮起身,走到教堂门口那缺了半边的门槛边站定。
阳光照在她洗得发白的旧病号服上,沾着新旧泥点。
第一个是个瘸腿的中年汉子,昨天被发狂的邻居一棍子敲在膝盖上,骨头裂了,疼得满头冷汗,全靠旁边人架着。
白绮眼皮都没多抬一下,目光落在他扭曲的膝盖上。
意识海里,那点结晶微微一颤,一缕被驯化得极其精纯的、带着暖意的白光,顺着无形的联系延伸出去。
她伸出食指,隔空对着那伤处,极其轻微地一点。
没有光芒,没有声息。
“呃?”汉子猛地一愣,脸上的痛苦扭曲瞬间僵住。
他下意识地动了动那条伤腿。
不疼了?
那股钻心的、火烧火燎的剧痛,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抹去!只剩下一点酸麻和骨头被强行归位后的轻微不适。
他试探着把脚往地上踩实了,虽然还不敢用力,但稳稳站住了!
“神…神迹!谢谢教主娘!”汉子噗通跪倒,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激动得就要磕头。
“滚后面去!下一个!”白绮不耐烦地挥手。
效率不错。
这“结石”,有点意思。
下一个是胳膊被抓伤的,伤口乌黑渗着黄水。
白绮指尖再点,一缕微不可察的白光没入。
伤口上残留的微弱魔气如同沸汤泼雪,嗤地一声轻响便彻底消散,翻卷的皮肉肉眼可见地停止了溃烂,颜色开始转红。
“舒服了!不痒了!教主娘真神!”那信徒摸着胳膊,一脸难以置信的狂喜。
再下一个是抱着腿喊疼的老婆子,多年老寒腿,昨天混乱里又摔了一下,疼得首抽冷气。
白绮依样画葫芦,一点暖流精准透入她酸胀刺痛的膝盖关节。
老婆子倒吸一口凉气,随即长长地“哎哟”一声,像是憋了多年的闷气终于吐了出来,脸上痛苦的表情舒展开,只剩惊愕。
“暖…暖烘烘的…像泡了热水…不疼了?真不疼了?”她试着弯了弯膝盖,动作明显利索多了。
队伍在快速缩短。
白绮动作越来越快,点、点、点…精准得如同最高明的医师,却又带着一种非人的冷漠。
信徒们的惊呼和感恩戴德在她耳边嗡嗡,如同背景噪音,被意识海里的结晶轻易过滤掉大半。
她甚至有点无聊了。
太简单,没挑战。
就在这时,一个干瘪老头被后面的人推搡着,颤巍巍挤到了前面。
老头满脸褶子,穿着打补丁的破褂子,身上倒没啥明显伤口。
“教…教主娘…”老头搓着手,一脸局促又带着点卑微的期盼。
“伤哪了?快放!”白绮皱眉,语气不善。
老头没说话,左右看看,似乎有点难以启齿。
他慢吞吞地、极其艰难地弯下腰,把自己脚上那双几乎看不出原色的破草鞋脱了下来。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汗臭和腐败酸馊的浓烈气味,猛地炸开!如同无形的拳头,狠狠砸在周围所有人的鼻子上!
离得最近的几个信徒脸都绿了,下意识地捂住口鼻后退。
只见老头那双脚,黑乎乎的,脚趾缝里糊满了黄白色的溃烂皮屑,脚底板更是像被水泡烂又晒干的树皮,裂开无数道深沟,有些地方还渗着黏糊糊的脓水。
典型的、极其严重的烂脚丫子。
“教…教主娘,”老头豁出去了,指着自己那惨不忍睹的脚底板,声音带着哭腔,“求…求您发发慈悲!治治我这脚气吧!痒!钻心地痒!几十年了!晚上都睡不安生啊!求您了!”
空气瞬间凝固了。
阿强和林风张大了嘴,下巴差点掉地上。
排队的信徒们也懵了,眼神在老头那烂脚丫子和白绮那张越来越黑的脸上来回扫,想笑又不敢笑。
脚气?!
白绮感觉自己的额角青筋在欢快地蹦迪。
男魂女身带来的错位感在此刻达到了荒谬的顶峰。
让她这个一巴掌拍死魔王的存在,给个糟老头子治脚气?!一股邪火蹭地窜上脑门。
她盯着老头那双烂脚,又感受了一下意识海里那点安静旋转的结晶,还有旁边盘踞着的那丝金红色的、属于魔王的湮灭煞气。
一个极其恶劣、充满实用主义兼报复心理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行啊,治脚气是吧?满足你!
她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扯了一下,那弧度冰冷又带着点玩味。
意识海里,那点白金结晶边缘盘绕的金红煞气,被她强行剥离出一丝,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却带着最纯粹的“抹除”特性。
她将这缕煞气混杂在精纯的信仰暖流里,意念锁定老头那只抬起来的、散发着生化武器气味的右脚。
白绮伸出食指,隔空对着那只烂脚底板,轻轻一点。
动作和之前治疗伤者一模一样。
“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嚎,如同被踩了脖子的公鸡,猛地撕裂了教堂门口诡异的寂静!
那干瘪老头像是屁股底下装了强力弹簧,“嗷”地一嗓子,整个人原地窜起足有三尺高!
他那只被点中的右脚,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了一下,脚底板瞬间变得通红一片,肉眼可见地起来,上面的烂皮烂肉都仿佛被高温灼过,发出一股诡异的焦糊味!
老头抱着自己瞬间肿成发面馒头、还在滋滋冒热气(错觉)的右脚,金鸡独立,在烂泥地上疯狂地单腿蹦跶,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嘴里只剩下不成调的“嗷嗷”惨叫,每蹦一下都疼得浑身抽搐。
“脚…脚!我的脚!烧…烧起来了!嗷!疼死我了!教主娘饶命啊!”
整个教堂门口死寂一片。
落针可闻。
所有信徒,包括阿强和林风,眼珠子瞪得溜圆,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呆呆地看着那老头抱着肿成猪蹄的脚,在泥地里一边嚎一边绝望地单腿蹦跶。
那场面,既惨烈又透着一股无法言喻的滑稽。
刚才还嗡嗡的祈祷声和感恩声彻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声的、混合着极度敬畏和一丝荒诞恐惧的窒息感。
原来…神罚还能这么用?!治脚气,首接给你烤熟了?!
白绮面无表情地看着老头蹦跶,甩了甩手,仿佛刚才点那一下脏了她的手指头。
她感受了一下那老头脚底板的情况:嗯,脚气是真“灭”了,连带着滋生脚气的真菌和溃烂组织都被那丝金红煞气彻底“湮灭”得干干净净。
就是这副作用…有点费脚。
“效果如何?”白绮的声音平淡得像在问今天天气,目光扫过老头。
老头蹦得气都快断了,闻言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的脚。
虽然肿得老高,火辣辣地疼,但那股钻心蚀骨、几十年如影随形的奇痒,确实消失得无影无踪!脚底板那些溃烂流脓的地方,摸上去硬邦邦的,像是结了一层厚厚的痂。
“不…不痒了!真…真不痒了!”老头又惊又痛又怕,眼泪汪汪地看着白绮,声音抖得厉害,“谢…谢谢教主娘神罚…不…神恩!”他再也不敢提脚气的事了。
白绮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作回应。
她收回目光,捏了捏自己的拳头,感受着意识海里那点结晶的稳定旋转,以及边缘金红煞气的细微躁动。
副作用…下次剂量得再调小点?或者换个地方试试?
不远处的墙角阴影里,索菲亚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没让那声兴奋到极点的尖叫冲出来。
她脸上抹的灰被汗水冲开,露出底下激动到扭曲的潮红。
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死死盯着白绮甩手的小动作和捏拳头的细微神态,手指因为兴奋而痉挛,在她那个小小的银质记录本上疯狂地、无声地划拉着:
“力量精准可控!湮灭属性可附加!剂量控制实验!副作用明显…太迷人了!这力量本质…这掌控力…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