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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风痊愈后成了“物理超度教堂”最狂热的宣传喇叭。
贫民窟里，“净心圣水”和“教主娘一巴掌拍活死人”的故事越传越神。
昔日诊断白绮“妄想症”的主治王医生，被这些离谱传言勾起了强烈的好奇与不安。
她决定亲自去那个邪门的废弃教堂“回访”。
破败广场上，几个鼻青脸肿的混混正吭哧吭哧搬垃圾，眼神麻木又恐惧。
王医生踩着高跟鞋，皱眉避开地上的污水坑。
教堂大门敞开，她一眼就看到了正对面石壁上那两行触目惊心、用拳头硬生生砸出来的大字：
给老娘磕头！
记住是老娘救了你们！
碎石嶙峋的笔画张牙舞爪，扑面而来的蛮横让她呼吸一窒。
“王大夫？”
一个干瘦小子（阿强）抱着空瓶子缩在门边，看到她，像见了鬼，手里的瓶子差点摔了。
“真是您啊！您…您怎么来了？”
他眼神躲闪，声音发虚，下意识往教堂里面瞟。
王医生没理他，目光死死钉在教堂深处。
唯一一把没散架的破木椅上，白绮大喇喇地歪坐着。
洗得发白的旧病号服袖子卷到手肘，一条腿屈起踩在椅子边缘，另一条腿随意地晃荡着。
湿漉漉的黑发还贴在脸颊边，那张过分清秀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她面前，那个之前被抬进来、据说“浑身冒黑沫子”的年轻木匠林风，正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冷的碎石地面，用一块破布，无比虔诚地擦拭着她沾了泥点的鞋尖。
旁边，几个面黄肌瘦的贫民妇人，抱着空瓦罐，眼巴巴地等着，眼神里是近乎盲目的敬畏。
混混们是怕。
这些贫民是敬。
这两种截然不同却又同样浓烈的情绪，像两把无形的锤子，狠狠砸在王医生过去三年构筑的“妄想症患者”认知上。
她精心打理的发髻一丝不乱，笔挺的白大褂纤尘不染，高跟鞋踩在这片污秽混乱里，显得格格不入又异常刺眼。
“白…白绮？”王医生艰难地吐出这个名字，声音有点干涩。
白绮像是才注意到门口杵了个人。
她慢悠悠地掀起眼皮，视线在王医生那身刺眼的白大褂上扫过，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了一下。
不是笑。
是冰碴子刮过玻璃的嘲弄。
“哟。”
她开口，清冷的嗓音在空旷破败的教堂里带着点金属回响。
“这不是王大夫吗？”
她晃荡的小腿停了，踩在椅子边缘的那只脚放了下来，鞋尖正好点在林风的额头上。
林风身体一僵，随即把头埋得更低，仿佛承受着莫大的恩宠。
“三年不见，”白绮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支在膝盖上，托着下巴，眼神像在看什么稀奇的物件，“您这‘关怀’，是终于送到地儿了？”
“圣心”康复中心那冰冷的电疗床、刺鼻的消毒水味、还有眼前这人永远带着悲悯审视的目光……瞬间冲进王医生的脑海。
她脸色白了白，强自镇定：“白绮，我是你的主治医师！你需要…”
“需要治疗？妄想症？”白绮打断她，慢条斯理地接上她三年来重复了无数遍的话，尾音微微上扬，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讥讽。
她下巴朝旁边那排装着浑浊液体的破瓦罐扬了扬。
“磕个头。”
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喝口水”。
“圣水管够。专治脑子不清醒。”白绮补充道，目光意有所指地落在王医生煞白的脸上。
轰！
王医生脑子里那根名为“专业”和“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了。
她看着眼前这荒诞到极致的一幕：破败的邪教窝点，墙上大逆不道的标语，混混和贫民混杂的“信徒”，还有这个坐在唯一破椅子上、用看垃圾的眼神看着自己、让自己“磕头”的前精神病患者！
她精心维护的三观碎了一地。
“疯子！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王医生再也维持不住体面，声音尖利得破了音，指着白绮的手指都在抖。
她踉跄着后退一步，高跟鞋跟踩进一个泥坑，昂贵的皮鞋瞬间污秽不堪。
她像被什么恐怖的东西追赶，再不敢看白绮一眼，也顾不上仪态，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冲出教堂大门。
高跟鞋敲击碎石路面的声音慌乱远去，很快消失在通往城区的方向。
教堂里一片寂静。
阿强缩着脖子，大气不敢出。
林风还跪在地上，额头抵着白绮的鞋尖。
白绮收回脚，重新懒洋洋地靠回破椅背，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飞了一只聒噪的苍蝇。
她拿起脚边一个瓦罐，晃了晃里面浑浊的液体。
“下一个。”
她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平淡无波。
几个等待的贫民妇人如梦初醒，慌忙抱着自己的瓦罐围了上去。
圣心康复中心，院长办公室。
“疯了！院长，那女人彻底疯了！”王医生头发散乱，昂贵的白大褂下摆沾满了污泥，脸上惊魂未定，哪还有半点平日的优雅从容。
她语无伦次地描述着废弃教堂的“邪教”场面，墙上可怕的标语，混混的恐惧，贫民的狂热，还有白绮那嚣张到极点、让她“磕头”的言论。
坐在宽大办公桌后的院长，一个头发梳得油光水滑、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慢悠悠地端起精致的骨瓷茶杯，呷了一口。
他听着王医生歇斯底里的描述，脸上非但没有惊惧，反而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意。
“王医生，冷静点。”院长放下茶杯，手指优雅地交叉放在桌面上。
“一个从我们这里逃出去的精神病，纠集了一帮社会最底层的渣滓和无知的愚民，在废墟里玩过家家，搞些装神弄鬼的把戏…”
他嘴角的弧度带着上等人特有的、居高临下的嘲讽。
“什么‘教主’？什么‘圣水’？不过是一群可怜虫抱团取暖的闹剧罢了。”
他拿起桌上一份烫金的宴会请柬，随意地掸了掸。
“这种底层蝼蚁的拙劣表演，连成为贵族们下午茶谈资的资格都没有。顶多…博大家一笑。”
办公室里的其他几位高层也发出几声矜持的附和低笑。
王医生看着他们轻松的笑脸，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脑海中却猛地闪过白绮那双眼睛——冰冷、平静，深处却像藏着能将人灵魂都冻裂的寒渊。
还有那两行用拳头硬生生砸进石壁的狂放大字…
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
她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脸色更白了。
院长没在意她的异样，挥挥手，像打发掉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好了，王医生，回去休息吧。一个妄想症患者搞出来的笑话，不必放在心上。”
“是…院长。”王医生失魂落魄地应了一声，拖着沾满泥污的裙摆，慢慢退出了豪华的办公室。
门在她身后关上，隔绝了里面轻松的笑语。
她靠在冰冷的走廊墙壁上，看着窗外明媚得刺眼的阳光，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首冲头顶。
笑话？
她猛地打了个寒颤。
那个女人的眼神…绝不像是在开玩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