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
一声凄厉的哀嚎瞬间盖过了餐厅的嘈杂,李渊博眼珠子都快瞪出镜框,死死盯着眼前那张西人桌——上面层层叠叠堆满了各色硬菜,从油光锃亮的红烧肘子到滋滋作响的铁板牛柳,从堆成小山的椒盐虾到精致(但显然不便宜)的刺身拼盘……这架势,说是满汉全席的微缩版都有人信!
“哥!亲哥!我滴祖宗!”李渊博捂着胸口,感觉心在滴血,“我就摸鱼看了会儿书,罪不至此啊!您老看看这阵仗!我一个月那点薪水,还不够您这顿饭的零头!您忍心让您唯一的、忠诚的、知识渊博的小弟下个月啃馒头就咸菜吗?” 他痛心疾首,仿佛眼前不是美食,而是他钱包的坟场。
云逸正一手抓着烤得金黄酥脆的羊排大快朵颐,吃得满嘴流油,闻言含糊不清地嗤笑:“少嚎!精神损失费懂不懂?下午那‘双人份牛马套餐’,哪次不是老子替你负重前行,你小子溜得比兔子还快去看你那破书!再说了,” 他咽下一大块肉,用油腻的指头点了点李渊博,“带你发财的时候,叫得动你吗?钱送到你面前都不捡,就知道啃书!你瞅瞅你,老大不小了,媳妇本攒了几个铜板?书能给你暖被窝?”
李渊博推了推眼镜,梗着脖子,努力摆出一副清心寡欲的学者姿态:“切,庸俗!女朋友哪有书好看?知识就是力量,我李渊博的征途,是星辰大海般的知识库!女人?呵,只会影响我翻书的速度!”
“哟呵!”云逸乐了,放下羊排,抄起一只肥美的鸡腿,油腻腻地指着李渊博的鼻子,带着十足的戏谑,“装!接着装!西眼仔,你那点小九九瞒得过谁?真当老子不知道?你不是不喜欢女人,你是压根不知道跟女人说话该先迈哪条腿!要不要我帮你回忆回忆?就高三那年,月黑风高夜,是谁跟个小贼似的,半夜不睡觉,翻箱倒柜摸出隔壁班花林薇薇那张艺术照,躲在被窝里看得那叫一个……啧啧,口水都快滴照片上了!老子当时还琢磨着当回月老……”
“嘘——!!!!”李渊博瞬间炸毛,脸涨得通红,恨不得扑上去捂住云逸那张大喇叭嘴,声音都劈叉了,“哥!亲哥!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喷啊!这事儿不是说好了带进棺材里吗?!你怎么又掀我老底!” 他紧张地左右张望,生怕有熟人听见。随即眼珠一转,嘿嘿贼笑,试图反击:“话说回来,逸哥您老人家天天催我找对象,您自己呢?该不会……还在惦记小时候咱们隔壁单元那个扎羊角辫、追着你打的花花吧?嘿嘿嘿……”
“啪!”
云逸的“鸡腿权杖”毫不留情地敲在李渊博脑袋上(没用力,但油蹭上去了)。“吃你的饭!哪那么多废话!” 他板着脸,眼神却有点飘忽,迅速转移话题,“看看时间!再磨叽,下午打卡迟到扣钱,这顿算你的双倍!”
李渊博看着蹭到头发的油光,敢怒不敢言,只能化悲愤为食欲,委屈巴巴地低头扒饭,活像一只被主人克扣了小鱼干的猫。
“对了,”云逸解决掉鸡腿,抽了张纸随意擦了擦手,状似不经意地问,“刚才你看的那本‘禁书’,年份看着够老的,什么玩意儿让你这么着迷?拿来我瞅瞅。”
李渊博还在为钱包和形象双重受损而心痛,闻言不情不愿地从随身那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本用深蓝色粗布仔细包裹的书。他动作轻柔得像对待稀世珍宝,一层层揭开布包,露出里面那本纸张泛黄、边角磨损严重的线装古籍。
“喏,就这本,”他嘟囔着,恋恋不舍地递过去,还不忘再三叮嘱,“轻点!千万轻点!这里面有些符号文字,我看得头都大了也没琢磨明白。打我记事起,这书就是我爷爷的‘命根子’,贴身藏着,神神秘秘的,碰都不让我碰!小时候不懂事偷拿过几次,被老爷子发现,好家伙,那顿竹板炒肉,打得我屁股三天不敢沾凳子!这次是趁他老人家跟团去‘夕阳红’旅游了,我才……才‘请’出来研究研究。逸哥,你可千万小心,看完赶紧还我!我爷爷那鼻子灵着呢,要是发现书被动过,我这把老骨头非得被他拆了不可!”
“啰嗦!”云逸不耐烦地一把接过,入手只觉书册异常沉重,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陈旧气息。他大大咧咧地翻开,嘴里还叼着根牙签,“老子还能给你吃了不成?就看看你这书呆子整天神神叨叨的玩意儿是啥……”
话音未落,云逸的目光落在翻开的那一页上。
上面并非都是寻常文字,而是有些绘制着一些极其古怪、扭曲的暗红色符号,线条繁复诡谲,仿佛有生命般在泛黄的纸页上蜿蜒蠕动。旁边还有一些蝇头小楷的注释,字迹古拙,墨色深沉。
云逸脸上的痞笑和漫不经心瞬间凝固了。
他叼着的牙签“啪嗒”一声掉在油腻的盘子里。
那双总是带着玩世不恭神采的眼睛,此刻死死地盯着那些符号,瞳孔深处似乎有某种难以理解的惊愕和……一丝极其隐秘的熟悉感掠过?他整个人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连咀嚼都忘了,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在安静的餐桌角落清晰可闻。
李渊博正埋头跟一块难啃的排骨较劲,完全没注意到自家大哥的异常。餐厅的喧嚣似乎在这一刻远离了他们这张桌子,只剩下那本摊开的古老书册,散发着无声的、令人心悸的谜团。
空气,仿佛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