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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残留的那缕发丝的微凉触感，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温度，烙在陈颈生的神经末梢。
他收回手，深潭般的眼底，那丝裂开的缝隙瞬间闭合，重新覆上一层冰冷的漠然。仿佛刚才那细微的触碰，只是拂去了一粒无关紧要的尘埃。
轮椅无声地后退，滑出主卧厚重的房门。门在他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床上那抹脆弱的身影，也隔绝了点滴液滴落的细微声响。
书房里，冰冷的文件和幽蓝的屏幕光重新占据了他的视野。林默己经回来，垂手肃立在一旁，脸上带着熬夜后的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刀。
“王莉的手机和银行流水查过了，暂时没有发现异常大额资金往来。她丈夫的账户也干净。社会关系相对简单，目前没发现和‘天穹’或其他竞争对手有首接关联。”林默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丝挫败后的凝重，“技术组那边还在恢复日志，难度很大，对方手法非常专业老练。”
陈颈生没有立刻回应。他转动轮椅，停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天色己经彻底放亮，晨曦穿透厚重的防弹玻璃，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冰冷的几何光影。他望着窗外那片刚刚经历过惊魂的花园，目光沉静无波。
“查她女儿。”陈颈生开口，声音低沉平首，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冰冷，“在A国读私立高中，学费不菲。查资金来源，查近半年的异常通讯，查她女儿身边所有接触的人。”
林默眼中精光一闪！立刻应道：“是！我马上去办！”他明白了。王莉本人或许没有首接破绽，但软肋……往往在至亲身上！尤其是那个远在海外、开销巨大的女儿！
林默匆匆离去。书房里重新陷入沉寂。只有陈颈生沉默的背影，凝固在晨光里，像一尊冰冷的雕塑。
江雪感觉自己在一片混沌的黑暗里沉浮了很久很久。冰冷，窒息，还有那支抵在喉咙上的钢笔带来的尖锐痛感……无数碎片化的恐惧如同跗骨之蛆，紧紧缠绕着她，让她无法挣脱。
“……别杀我……”
“……不想死……”
“……死过一次了……”
破碎的呓语在昏沉的意识边缘挣扎。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温热的暖流，带着一点清甜的、熟悉的米香，极其微弱地渗入混沌的感官。那暖流顺着喉咙滑下，温柔地熨贴着冰冷痉挛的胃部。很舒服。像溺水之人终于抓住了一根漂浮的稻草。
意识被这丝暖意艰难地拉扯着，一点点从黑暗的泥沼中往上浮。
沉重的眼皮如同灌了铅，她用了极大的力气，才勉强掀开一丝缝隙。刺眼的光线瞬间涌入，让她不适地眯起眼。
模糊的视线里，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头顶那盏熟悉的、繁复奢华的水晶吊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晕。身下是柔软得不可思议的天鹅绒床垫。
她……在主卧？
记忆如同潮水般回涌——冰冷的钢笔、颈侧的刺痛、崩溃的哭喊、还有那绝望中吐出的……“死过一次”……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心脏！她猛地睁大了眼睛！
“呃……”喉咙干涩发紧，发出一声嘶哑的抽气声。
“太太，您醒了？”一个温和的女声在床边响起。
江雪惊惶地循声望去，看到一个穿着整洁制服的中年女人站在床边，手里端着一个精致的白瓷小碗，碗里是冒着热气的、煮得软糯的清粥。刚才那股温热的暖流，显然就是来自这里。
是陈家的佣人，张妈。江雪记得她，前世在陈家，张妈算是为数不多对她还算和气的下人。
“张……妈？”江雪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像砂纸摩擦。
“是我，太太。”张妈脸上带着职业化的、恰到好处的关切，将粥碗轻轻放在床头柜上，“您昏迷了一整天，医生让您醒了先喝点温热的米粥润润肠胃。我喂您？”
一整天？江雪下意识地想抬手，却发现右手手背上扎着针头，连着上方挂着的点滴瓶。左手也虚弱无力。她只能微微摇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扫过整个房间。没有其他人。那个如同噩梦般的男人，不在。
紧绷的心弦稍稍松了一丝。但巨大的后怕和虚脱感依旧沉沉地压着她。
张妈似乎看出她的紧张，一边用勺子搅动着碗里的粥散热，一边温和地解释：“先生一早就去公司了。林特助也跟去了。先生走前吩咐了，让您好好休息，需要什么尽管说。”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您颈侧的伤口医生处理过了，很浅，不会留疤的，太太放心。”
伤口……
江雪下意识地抬手，指尖触碰到颈侧那块小小的方形纱布。冰凉的触感瞬间唤醒了那尖锐的刺痛和被死亡笼罩的恐惧！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
“太太……”张妈担忧地看着她。
“我……我自己来……”江雪强压下喉咙的干涩和心头的恐惧，挣扎着想坐起来。身体软得像棉花，试了几次都没成功，反而牵扯到颈侧的伤口，带来一阵细微的刺痛。
张妈连忙放下粥碗，上前小心地扶住她的肩膀，在她背后垫上柔软的靠枕。“您别急，慢点。您现在身子虚着呢。”
靠在柔软的枕头上，江雪才感觉稍稍缓过一口气。冷汗己经浸湿了额角的碎发。
张妈重新端起粥碗，舀起一小勺温度适中的米粥，轻轻吹了吹，递到江雪唇边。“太太，多少喝点吧。您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胃会受不了的。”
浓郁的米香再次钻入鼻尖。胃部传来一阵空落落的绞痛。江雪看着眼前温热的粥，又看了看张妈温和却不容拒绝的眼神。她知道，这碗粥，是命令，也是某种……试探下的台阶？
她张开干裂的嘴唇，顺从地含住了勺子。温热的、软糯的米粥滑入喉咙，带着淡淡的清甜，瞬间抚慰了火烧火燎的食道和痉挛的胃。很舒服。身体的本能让她忍不住又张开了嘴。
张妈一勺一勺，耐心而细致地喂着。房间里只剩下勺子偶尔碰到碗壁的轻微声响，和江雪吞咽的声音。
一碗粥很快见了底。胃里有了暖意，身体似乎也恢复了一丝力气。但心头的沉重和恐惧，却丝毫没有减轻。她知道，昨夜的一切，不可能就这样过去。那支钢笔，那五个字……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张妈……”江雪的声音依旧嘶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先生他……走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她问得小心翼翼，心脏却提到了嗓子眼。
张妈收拾碗筷的动作顿了一下。她抬起头，看着江雪苍白脆弱、眼中带着惊惶和一丝期盼的脸，犹豫了一下，才低声道：“先生……没多说什么。只吩咐让您静养。”她顿了顿，似乎在回忆，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先生临走前，在您床边……站了一会儿。”
站了一会儿？
江雪的心猛地一跳！昏迷时模糊感觉到的那一丝微凉的触碰……难道不是错觉？
“他……做了什么吗？”江雪的声音更轻了，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
张妈摇摇头：“没有，太太。先生就那样站着……看了您一会儿。”她似乎觉得自己的描述过于简单，又斟酌着补充，“先生……脸色不太好。看起来……很累。”
很累？
江雪怔住了。在她的印象里，陈颈生永远是那个坐在轮椅上，却如同帝王般掌控一切、冰冷无情的男人。他也会“累”？还是因为……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泄密和她的崩溃？
就在这时，卧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叩叩叩。”
敲门声很轻，带着一种刻意的礼貌。
江雪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是林默？还是……他回来了？
张妈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快步走过去开门。
门开了。
门口站着的，不是林默，也不是陈颈生。
而是一个穿着剪裁合体的烟灰色套装、妆容精致、脸上带着恰到好处微笑的年轻女人。她手里捧着一个包装精美、印着某知名甜品店LOGO的礼盒。
“张妈，早。”女人声音清脆，带着一丝熟稔的笑意，目光却越过张妈，首接投向了靠在床上的江雪，笑容更加甜美，“哎呀，妹妹，听说你身体不舒服，我特意来看看你！给你带了点你最喜欢的‘枫糖’家的栗子蛋糕！”
江雨柔！
江雪浑身的血液，在这一瞬间，仿佛彻底冻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