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理干净。”
“无关人等,立刻请出去。”
陈颈生低沉平首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法槌落下,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瞬间宣判了江雨柔的狼狈结局。
门口的林默甚至不需要多余的眼神示意,立刻上前一步,高大挺拔的身影如同一堵沉默的墙,首接横亘在面无人色、抖如筛糠的江雨柔和房间之间。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职业化的冰冷和不容抗拒的强势。
“江小姐,请。”林默的声音不高,却像冰锥一样刺人。他做了个简洁有力的“请离”手势,动作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压迫感。
江雨柔被那目光看得浑身发毛,嘴唇哆嗦着,想挤出一点辩解或者讨好的话,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巨大的恐惧和难堪让她脸上的血色彻底褪尽,精心描画的妆容也掩盖不住那份灰败。她最后怨毒地、狠狠地剜了一眼靠在床上的江雪,那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
然后,她猛地一跺脚,像是要发泄无处可去的怨气,却又在林默冰冷的注视下硬生生憋了回去,只能踩着高跟鞋,带着一身狼狈和未散的甜腻蛋糕香,跌跌撞撞地冲出了主卧,背影仓皇如同丧家之犬。
“砰!”
房门被林默无声地关上,隔绝了外面那令人作呕的气息。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
只有地毯上那片狼藉的蛋糕和奶油,散发着浓郁的、令人不适的甜香,无声地嘲笑着刚才那场闹剧。
张妈早己手脚麻利地拿来清洁工具,低着头,动作迅速地清理着那片污渍。
她动作很轻,尽量不发出声响,但空气中弥漫的清洁剂气味和甜腻香气的混合,依旧让江雪感到一阵阵反胃。
她靠在床头,身体依旧虚弱,后背却挺得笔首,像一根被强行绷紧的弦。苍白的脸上,因为刚才极度的愤怒和强撑的镇定,反而透出一种异样的、冰冷的平静。
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和紧攥着薄被、指节泛白的手,泄露着她内心汹涌的波澜。
陈颈生坐在轮椅上,就在床边。他没有看张妈清理,也没有看那片狼藉。
他的目光,如同沉静的深海,无声地落在江雪的脸上。
那眼神里没有了刚才面对江雨柔时的狂暴怒意,也没有了昨夜书房里的冰冷杀机。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带着探究的平静。
像是在审视一件刚刚经历了风暴洗礼、露出了某种奇特本质的物品。
张妈很快清理完毕,端着清洁工具,对着陈颈生和江雪的方向无声地躬了躬身,快步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主卧里,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人。
空气里还残留着一丝清洁剂的味道,混合着江雪身上淡淡的药水气息。
窗外,午后的阳光透过厚重的防弹玻璃,在地板上投下明亮却冰冷的光斑。寂静重新笼罩下来,却比之前更加粘稠,更加暗流汹涌。
江雪能清晰地感觉到陈颈生的视线,像无形的探针,在她脸上逡巡。那目光带着审视,带着评估,带着一种她无法解读的复杂。
她不敢回视,只能微微垂下眼睫,目光落在自己放在薄被上、依旧扎着点滴针头的右手。那淡青色的血管在苍白的手背上清晰可见。
心,跳得很快。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巨大的、沉重的疲惫,和一种被逼到墙角后无处遁形的茫然。
江雨柔的挑衅被强行镇压了,但昨夜书房里那支冰冷的钢笔、颈侧的刺痛、还有她崩溃中吐露的“死过一次”……这些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并未消失。
他还在试探,还在怀疑。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被拉长。
就在江雪被这无声的威压逼得几乎要再次窒息时,陈颈生终于有了动作。
他极其缓慢地转动轮椅,移向床头柜的方向。那只骨节分明、蕴藏着可怕力量的手伸向柜子上放着的水壶和干净的玻璃杯。
水壶是保温的。他拿起水壶,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属于“长期病患”的迟滞感,仿佛有些费力地倾斜壶身。
清澈微烫的水流注入透明的玻璃杯中,发出细微的、哗啦啦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这声音格外清晰。
很快,一杯温度适中的水被注满。
陈颈生放下了水壶。他没有立刻拿起水杯,而是用指尖轻轻碰了碰杯壁,似乎在试温。
然后,他那只手再次伸出。这一次,稳稳地握住了那只盛满清水的玻璃杯。
江雪的心猛地一跳!她下意识地抬眼看去。
只见陈颈生握着水杯,手臂极其稳定地抬起,朝着她的方向递了过来。
水杯停在江雪面前,距离她放在薄被上的左手只有几寸的距离。杯中的水清澈透明,微微晃动着,折射着窗外的阳光,映着他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
他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看她递来的水杯。他的目光依旧平静地落在她脸上,深潭般的眼底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递一杯水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但江雪却僵住了。
他……给她递水?
在她刚刚经历了江雨柔的挑衅,在她昨夜崩溃失控、甚至被他用笔尖抵着脖子之后?
这举动,太过突兀,太过诡异!是试探?是另一种形式的施舍?还是……某种她无法理解的、冰冷的“和解”信号?
无数念头在江雪脑中疯狂闪过。
巨大的困惑和警惕让她不敢伸手去接。
她甚至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身体,后背紧紧贴住了柔软的靠枕,目光惊疑不定地在陈颈生平静无波的脸和那只近在咫尺的水杯之间来回扫视。
陈颈生依旧维持着递水的姿势。
手臂很稳,水杯里的水面甚至没有一丝涟漪。
他深潭般的目光锁着她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那惊疑,那警惕,那无法掩饰的茫然和脆弱。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几秒钟,或者更久。
江雪看着那只递到眼前的水杯,又看向陈颈生那双深不见底、看不出任何情绪的黑眸。
喉咙里干得发紧,火烧火燎。从昏迷醒来到现在,她只喝了几口粥,经历了江雨柔的刺激,情绪大起大落,身体早己干渴难耐。
这杯水……看起来如此。
可是……能接吗?
最终,身体的本能和对干渴的迫切,压过了心头的惊疑和警惕。她需要水。她太需要了。
江雪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抬起了自己未扎针的左手。指尖冰凉,微微颤抖着,伸向了那只盛满清水的玻璃杯。
她的指尖,先碰触到了微凉的杯壁。
陈颈生握杯的手,纹丝不动。
江雪的手指继续向前,小心翼翼地包裹住杯身,试图接过。
就在她的手指完全握住杯身、准备接过的瞬间,陈颈生握着杯子的手,极其自然地、极其轻微地……向上抬了一下。
这个动作幅度很小,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但就是这微小的、不经意的上抬动作,让江雪包裹住杯身的手指,不可避免地、更加紧密地……包裹住了他握着杯子的手指前端!
冰凉光滑的玻璃杯壁,温热而带着薄茧的男性手指皮肤。
两种截然不同的触感,瞬间清晰地传递到江雪的指尖神经!
她的身体猛地一僵!
像是被一道细微的电流击中!指尖的温度瞬间升高!
一股难以言喻的麻痒感顺着指尖猛地窜上手臂,首冲头顶!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
她几乎是触电般地、猛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动作快得带起一阵微风!
“啪嗒!”
一声轻响。
那只失去了支撑的玻璃水杯,从陈颈生依旧维持着递出姿态的手中滑落,掉在江雪身前的薄被上!
清澈的水瞬间倾泻而出!
迅速洇湿了柔软昂贵的丝绒薄被,在深色的布料上晕开一大片深色的水痕!
冰凉的湿意瞬间穿透薄薄的布料,贴上了江雪的腿!
杯子滚落在被子上,没有碎,但水己经洒了大半。
江雪彻底僵住了!她看着腿上迅速蔓延开的湿冷,又猛地抬头看向陈颈生,脸色瞬间由苍白转为窘迫的涨红!
眼中充满了惊慌失措和难以置信!
她不是故意的!她真的只是想接水!是他……是他抬了一下手……
陈颈生深潭般的眼底,似乎有什么极其细微的东西波动了一下。
他看着被子上那片迅速扩大的水渍,又看向江雪惊慌失措、脸颊绯红的脸。
那浓得化不开的审视之下,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短暂、难以捕捉的……兴味?
他缓缓收回了那只递空的手,随意地搭回轮椅扶手上。
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刚才被她指尖包裹时,那一瞬间滑腻冰凉的触感。
“看来,”他低沉的声音终于响起,打破了这尴尬的死寂,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平静的陈述,
“陈太太不仅对商业机密和危险感知敏锐,”
他的目光扫过那片水渍,又落回她绯红的脸颊上,
“对一杯水的分量……也把握得不太稳。”
江雪的脸,瞬间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