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老夫人见泼妇没闯祸,暗暗松了口气,僵硬着点了个头,便与进士先生说话去了。
韩霜迟强忍着惊讶,眼神偷偷瞥向穆婉灼——今日为何没骂她?是为了麟儿功课?
说不通!之前姑母提出过为麟儿请先生,但因为麟儿反应剧烈,穆婉灼和姑母大吵一架,还放言说“她的儿子哪怕不读书,她也能养一辈子”,今日为何突然尊师重道,重视功课了?
难道是为了讨好表哥?倒是有可能。
或者说,穆婉灼没骂她,也是为了讨好表哥?
一个毫无城府之人,突然有了心计,莫不是身旁有高人指点?
她突然想起昨天晚上,穆婉灼深夜出府,又很快离开,觉得两件事脱不了关系。
另一边。
陆老夫人惊愕,“您是说,现在就开始教麟儿功课?但老先生您舟车劳顿,难道不休息一下吗?”
郑臣翎谦逊道,“不瞒老夫人,这请师收徒也是凭缘分,老朽留尚书府教书多年,只因与少爷小姐们有缘,却不知老朽是否与贵府少爷有缘。若不合适,还需陆大人另请高明,万不要耽误了小少爷功课。”
陆老夫人瞬间明了——老先生这是要“试课”?如果麟儿的表现不合其意,他们不打算留。
突然想起,刚刚侄女对她说的话——如果为麟儿请先生,是砚忱很早的打算,那多半会提前与她招呼,让她早早检查、修缮客房,而非今日这般手忙脚乱。
今天毫无征兆,突然送信回来说准备最好的客房,招待一位进士出身的先生,只能说明:事发突然,这先生搞不好是被硬强拉来。
转念一想又能理解——陆府在京城己臭名远扬,有泼妇穆婉灼、纨绔的麟儿,但凡有追求的先生,谁愿意来这浪费时间?徒增烦恼?
陆老夫人叹了口气,想挽留老先生,也没脸开口。
郑臣翎看出老夫人的无奈,干笑两声,尴尬地移开视线。
韩霜迟眼神闪了闪,之后用眼神暗示姑母。
陆老夫人虽不解其故,还是悄然过了去,低声问,“什么事?”
韩霜迟轻声道,“先让表嫂带老先生去试课,然后霜迟与您细说。”
“这……好吧。”侄女一向沉稳,陆老夫人是信任的。
问身旁人道,“婉灼,你准备让麟儿在哪听课?”
穆婉灼恭敬回答,“暂时在麟儿的问梅院书房授课,母亲意下如何?”
陆老夫人怔了一怔,儿媳的变化太大,恭敬得让她不安,“好,就带老先生过去吧,等晚一些时候,让砚忱定哪里设置个课堂。”
“是,母亲,那我们先去了。”
“去吧。”
随后,穆婉灼便将老先生引去问梅院。
人都走远了,陆老夫人依旧恍惚。
韩霜迟轻声道,“姑母,您在想什么?”
陆老夫人收回思绪,抬头看天,“我在想,现在莫不是在做梦?否则砚忱怎么突然给麟儿请先生,还请到了礼部尚书府的进士先生。麟儿表现乖巧、婉灼表现贤惠,这……这太邪门了!”
韩霜迟唇角不悦地抿了抿,紧接着绽放温婉笑意,“姑母当然不是做梦,而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恭喜姑母苦尽甘来了。”
陆老夫人苦笑,“若真是苦尽甘来,倒是好了,只怕是昙花一现。”
韩霜迟眸底精明,表面依旧笑盈盈,“不会的,我早就看出表嫂会改邪归正,而且麟儿是表哥的血脉,那眼睛与表哥一模一样,怎会真纨绔?只是年纪小贪玩罢了,如今玩够,就能开始学了。”
“真的!?”陆老夫人惊喜,看向侄女的眼神,满是希望。
“当然是真的。”韩霜迟笑着想——您老大可抱有希望,毕竟人的希望越大、失望便越大。
穆婉灼不是能装吗?
有本事装一辈子,否则早晚有露馅的一天。
装的越好,待露馅时,反噬便越大。
陆老夫人对着西边,双手合十拜了拜,这才想起另一件事,“哦对了迟儿,你刚刚让我过来,所为何事?”
韩霜迟收敛了一些笑意,故意面露窘迫,“是……霜迟的一些私心,姑母莫要鄙夷。”
陆老夫人道,“你说的是哪儿的话,我怎么会鄙夷你呢?你首说罢。”
“是这样,虽然麟儿现在表现乖巧,但毕竟年纪不大。看样子,老先生是不想久留的,若麟儿表现得不好,老先生这么一走,表哥定会生气。姑母若插手,既改变不了结局,又沾惹了责任……霜迟这么想,会不会太卑鄙了?霜迟知错。”
陆老夫人心里也是咯噔一下——侄女说得对,老先生如果被气走,哪怕砚忱不首说、心里也肯定埋怨她不留住老先生,或者管住麟儿。
她不是不想管,但有那个泼妇在,她哪有本事管?
“所以,你的意思是?”
韩霜迟就知道,姑母素来喜欢推卸责任,一定听她的,“霜迟的意思是,老先生试课期间,姑母借安排客房之故,不去书房,这样即便老先生被气走,也与您无关。”
陆老夫人缓缓点了下头,“你说得对,就这么做。”
同一时间。
另一处,问梅院书房。
穆婉灼本想简单布置一番,却被郑老婉拒,要求立刻开课,师徒两人就这么隔着一张桌坐着,单独授课,把她请了出去。
穆婉灼站在书房门外,双拳捏了又松、松了又捏,心里七上八下,总有不好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