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学校像一头沉睡的巨兽,只有零星的几盏廊灯还亮着,在黑暗中投下暧昧不明的光晕。
林清绾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把最后一道数学题的答案写完。台灯的光线温柔地笼罩着书桌,墙上的挂钟指向十一点西十五分。她合上课本,听见客厅里父母压低声音的谈话声,像是怕惊扰到什么。
"清绾,早点睡。"母亲端着热牛奶推门进来,"明天还要早自习。"
牛奶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视线。林清绾接过杯子,指尖触到瓷壁的温度,忽然想起白天在天台喝的那罐冰可乐,气泡在舌尖炸开的刺激感。
"嗯。"她点点头,看着母亲离开的背影。
等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她才轻手轻脚地重新打开台灯,在草稿纸背面写下:"十月五日,母亲又在和谁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
窗外的月光突然被什么东西遮住了。
林清绾猛地抬头,看见一个黑影站在窗台上。她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牛奶杯"咣当"一声撞在桌沿,白色的液体溅在练习册上,晕开一片污渍。
黑影缓缓抬起手,指尖在玻璃上轻轻叩了三下。
是谢临川。
林清绾的手指紧紧攥住笔杆,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她慢慢走到窗边,拉开一条缝隙——
谢临川的脸出现在月光下,校服外套搭在肩上,领口大敞着,露出锁骨处的十字架挂坠。他的嘴角挂着那抹熟悉的似笑非笑,手里把玩着一枚银色打火机,火苗"腾"地窜起,在黑暗中划出一道转瞬即逝的蓝光。
"打扰了。"他的声音很轻,却像冰块落进热牛奶里,"只是想确认一下,优等生的晚自习作业......"打火机的火光映在他眼底,"是不是也要做到这么晚?"
林清绾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腰抵上了书桌边缘。
谢临川忽然伸手,指尖擦过她的手腕,动作快得几乎难以察觉。等她反应过来时,一片薄荷味的碎纸片己经躺在她的掌心——是从他口袋里掉出来的,上面用铅笔潦草地画着什么。
等回过神来,窗外己经空无一人。
林清绾把碎纸片展开,借着台灯的光线,勉强辨认出几个歪歪扭扭的字迹:"天台。十二点。"
她的呼吸一下子变得急促起来。
挂钟的指针指向十一点五十五分。
走廊上的声控灯随着脚步声次第亮起,又在她关上门后重新陷入黑暗。林清绾攥着那张碎纸片,感觉指尖在微微发抖。
天台的铁门虚掩着,发出熟悉的锈蚀声响。夜风裹挟着桂花香钻进领口,她站在楼梯转角处,听见上方传来模糊的说话声。
"......不可能永远这样下去......"
"闭嘴,你懂什么......"
林清绾屏住呼吸,慢慢往上走。月光把天台的栏杆镀上一层银边,却没看见谢临川的身影。
"谁在那儿?"
她猛地回头,看见程野靠在水箱旁,手里拎着篮球,月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阴影。
"我......"林清绾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程野挑眉:"半夜不睡觉,跑天台来吹冷风?"他的目光落在她攥紧的手心里,"手里拿着什么?"
林清绾下意识把碎纸片藏到身后。
程野眯起眼睛,突然伸手扣住她的手腕。他的掌心滚烫,指腹有常年打篮球留下的茧,摩擦过她细嫩的皮肤时,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松手。"林清绾低声说。
程野没动,反而凑得更近,鼻尖几乎贴上她的:"半夜溜出来,该不会是......"他忽然轻笑一声,"约会?"
林清绾用力甩开他的手,转身就要走,却被一股大力拽住书包带。她踉跄了一下,整个人撞进程野怀里。
"程野!"她抬脚就踹,却被他轻松拦住。
"这么凶啊......"程野低笑着,另一只手突然从她背后抽走那张碎纸片。他借着月光看了一眼,表情瞬间凝固。
"这是......"
远处突然传来"咔嗒"一声轻响,像是金属碰撞的声音。两人同时转头,看见陆离抱着一堆素描本站在楼梯口,镜片后的眼睛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冷静。
"打扰了。"陆离面无表情地说,"我只是来取忘在这儿的画具。"
程野把碎纸片团成一团扔进垃圾桶:"看错了。"
陆离没说话,只是看了林清绾一眼,转身离开。
等脚步声消失后,程野才松开她:"那家伙最近怪怪的,你最好离他远点。"
林清绾整理着被扯乱的衣领:"你也是。"
回宿舍的路上,月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经过教学楼时,林清绾忽然瞥见三楼的一扇窗户后闪过一个黑影——谢临川正站在窗边,指尖的打火机明明灭灭,像一只窥视黑暗的眼睛。
她猛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那里己经空无一人。
夜风拂过脸颊,带着初秋的凉意。林清绾攥紧书包带,感觉掌心里全是冷汗。
碎纸片上的铅笔字迹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其中有一个词格外清晰:
"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