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降下来,空气里弥漫着焦灼、血腥的刺激气味,好像寒风之中藏着锐利的刀锋,久久未能消散。
"该死!"李黎低声咒骂,随手扔掉火柴梗,烟卷未点燃,便这般空叼着。
副官老赵弓着身子往前挪,脸上被浓重的硝烟熏得模糊不清,眼睛却透亮得很。
他小声说道:“团长,按你的吩咐做了人员筛选,选出了二十个老兵,这些都是打仗见过世面的老兵……”他又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有一个新兵狗剩非要跟我们一起参加战斗。''
李黎没回答,只是含糊地回了一句,便朝着远处一座阴暗而寂静的低洼地看去,堆砌起来的物资便是敌人囤积下的粮食与军需。
老赵喉咙动了动,带着几分担忧,“这次有必要这么做吗,日军联队指挥部,他们的防御肯定会非常坚固,我们这样的人……”
李黎猛然侧头,嘴角夹着的香烟带起一道弧线,在黑暗中那两排雪白的牙齿分外醒目。
“老赵,”他说话的声音很低,却犹如锋利的砂纸在钢铁上划过般尖厉,“你是不是己经怕了?''
老赵因被他紧盯而感到后颈发寒,不由得挺首了腰板:“不怕!只是……''
李黎感叹道:“若是兄弟们辛苦没白忙,那是最好不过的事。''
他索性把手里燃着的烟,按到了弹药箱敞开的那一边去。
“滋啦——”
烟卷被粗暴碾碎,干瘪烟丝和纸屑黏附在粗糙木头上,留下焦黑痕迹。
李黎嗓音一扬,就像寒冰遇上静谧的夜空,“哗”的一声,几个黑影吓出一身冷汗,现在把手举起来,我不会拦住你们的,快往后撤,别怕被人说胆小鬼,把手举起来。
微风也慢慢停了下来,躲在掩体后边的二十人一动不动像是雕像,他们屏住呼吸,双手紧握着长刀,只有粗重的呼吸声还有手指关节偶尔发出的“咔嚓”声,才能证明他们的存在。
月光从小小的破缝里漏下来,洒落在许多张脸上,那些脸上的尘土和血把脸弄得又脏又脏,脸上显出了很累的样子,可是那些又脏又累的脸,眼睛迷迷糊糊的,却像火一样地引诱着李黎的眼睛。
死寂。
李黎双眼精光一闪,扫视在场所有人,嘴角勾起露出一口白森森的整齐牙花:“好,你们都是大丈夫,一点也不害怕。
他猛地坐了起来,动作间带有一种凌厉的气息,弯腰从弹药箱旁边拿起一把沉重的大刀,刀身上沾满了干涸的暗红色的血迹还有泥垢,刃口上有不少缺口,在月光下反射出阴森的光芒,他单手握刀柄,刀身很沉,破空声越来越大,越发显得气势汹汹。
李黎沉稳而坚定地开口:“大家要盯着点!”他嗓子不高,却像把刀子冲空而起,刺入人的心坎儿里,“进了现场看见照明灯就砸了,碰上障碍就清理掉,穿黄色衣服的—”
他没再说下去,手里尖锐的玩意儿忽然对着那片安静的低洼之处,目光里射出寒光,“必得绳之以法!”
他稍作停顿,刀尖轻触脚下碾碎的烟灰,声音骤然如淬毒冰棱般冰冷锋利:
“谁若怯懦退缩,必受严惩,我手中之刀将率先指向他!''
无人发声。
二十双眼中红炭般的炽热,燃烧得更加猛烈。
下半夜,乌云遮了月。
二十一条暗影好似地面上蛰伏的毒蛇,偷偷溜出战场,躲到洼地边,杂草丛中大约半人高处,空气中弥漫着土壤独有的味道,牲畜粪便的气味也若隐若现。
李黎身形矫健动作飘忽,像只狸猫,忽闪着,左持一把断刃长刀,刀刃露出,右持手枪把玩,每走一步,脚跟就陷进软土里,悄无声息,他后面跟着二十男,唯有听那粗布鞋在草中摩擦的“沙沙”声,似有风吹耳畔。
西周环境很安静,只有在帐篷那里,隐约能够听见一些微弱的日本人的叫卖声,巡逻士兵走路时发出的“咔嚓”声也很突兀,那些零星不和谐的声音凑到一起,便产生了一种让人觉得不安的感觉。
铁丝网十分繁杂而且密实交织在一起,通往前方的道路受到严重阻碍,李黎发布命令以后,另外两个同伴立刻趴下,从携带的工具箱中取出两把重剪刀,就开始对铁丝网实施切割行动。
“嘎嘣…嘎嘣…”
在静默中发出细微的声音,是金属碰撞的声音,声音很小,小到有些刺耳,李黎瞳孔骤然一缩,耳边突然传来了不远处草丛中传来了轻微的“窸窣”,像被人惊到一般。
他一下子转过身去,目光就像火炬一样快速扫到声音的来源处,只见有个日本鬼子哨兵缩在草丛里睡着了,现在他正坐了起来揉眼睛嘴里还哼唧着含混不清的声音。
哨兵显然也听到声响,迷糊中望向铁丝网方向。
千钧一发!
李黎猛然站起身来,如同绷紧了的弓弦忽然松懈下来,嗖的一下便从草丛里弹起来,速度特别地快,皎洁的月光下只留下了一个淡淡的影子。
当那个日本哨兵正要拉响警报的时候,李黎就立马做出了反应,他左手拿了一把刀,刀刃在月光下闪闪发亮,伴随着一声闷响,整个过程非常迅速且带着一股杀气。
“噗嗤——!”
刀锋精准划过脖颈,发出如同湿柴断裂般的酸涩闷响。
敌军哨兵的脑袋就像是被一根粗大的绳索牵扯着脱离了身体,在皎洁的月色之下拉出一道弯弯曲曲的抛物线轨迹“咕噜”一声滚动着不停向前冲去,最后撞进蒿草丛之中才停下脚步。
那没有脑袋的残缺肢体在原地停留了一瞬间,颈动脉里面的鲜血就像是一口大喷泉一样瞬间就喷了出来,把周围所有的植物都染得一片血红,最终瘫倒下去。
整个过程,快!狠!静!
李黎盯着无头尸体的抽搐,左手刀尖点地,一道血柱从刀刃豁口中溅出,落在土地上,李黎迅速拔出手中的驳壳枪,对准前方的帐篷。
场上的人们看见狗剩再割最后一截铁索时,脚边就滚下一个日本兵的尸体,脸一下难看起来,胃里面翻江倒海,但他还是用了比别人更大的毅力忍受剧痛,没出声,旁边的人也都憋着气,站在那,手里攥着武器,手心里都是冷汗。
李黎屏气凝神听,只听到帐篷内还有些零零散散的叫卖声,还有脚步声沉沉地踩踏着地面,没看到有什么奇怪动静,就慢慢把手上兵刃收起来,朝后面轻轻一摆,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带有一股子让人从心底发凉的决然味道和杀伐味道。
“烧!”
二十个黑衣人像野兽一样冲入缺口,分成两组,去砍粮草、砸辎重,狗剩和另一个士兵最灵活,从怀里掏出用油布包着的洋火,还有用煤油沾湿的破布条,只用了几秒钟就把火打着了,再把火塞进了粮垛底下干枯的草料里。
同一时刻,所有的储粮区都发生着火势蔓延的现象,粮食“噼啪”响声响彻夜空,使得整个夜晚都被烈火所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