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羽翼渐丰

当窦泰带着满身冰屑和血迹，第一个如同巨熊般翻上崖顶时，映入眼帘的正是匪寨后方空虚的景象！留守的匪徒寥寥无几，正惊恐地看着这群如同天神般从绝境中冒出来的敌人！ “杀——！！！”窦泰吐出短刀，发出震天的咆哮，如同下山猛虎，带着身后陆续攀爬上来的、杀红了眼的“山枭”精锐，首扑匪寨核心！猝不及防的匪徒瞬间被砍翻一片！寨门被撞开！火光冲天而起！ “后山！后山也有敌人！” “寨子被破了！” 山顶的混乱如同瘟疫般蔓延！刘蠡升刚组织起来准备下山的队伍瞬间崩溃！军心彻底瓦解！匪徒们哭爹喊娘，丢盔弃甲，本能地朝着唯一看似安全的——山下主道方向亡命奔逃！ 然而，等待他们的，是早己磨利了爪牙的“山枭”主力！ “放箭！”尉景冰冷的声音如同死神的宣告！ 埋伏在松林中的“山枭”士兵，以及闻讯赶来的附近坞堡壮丁，如同雨后春笋般从雪地里冒了出来！弓弩齐发！滚木礌石如同冰雹般砸下！狭窄的山道上，瞬间变成了屠宰场！冲在最前面的匪徒如同割麦子般倒下！后面的人惊恐地想后退，却被更后面涌来的人潮挤得动弹不得！惨叫声、哀嚎声、兵刃入肉声、骨骼碎裂声混杂在一起，在山谷间回荡！ “杀光他们！一个不留！”尉景挥舞着弯刀，如同毒蛇般冲入混乱的人群，每一次挥刀都带起一蓬血雨！段荣则冷静地指挥着弓弩手和投石手，进行着高效的屠杀。 侯景也带着他的人从侧面杀出，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疯狂地撕咬着溃散的敌人。 战斗几乎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刘蠡升在乱军中被窦泰一矛挑杀！残存的匪徒彻底丧失了抵抗意志，跪地求饶者被无情砍杀，跳崖逃生者十死无生！ 当最后一抹残阳的余晖被暮色吞噬，黑石崖上下，己是一片修罗地狱的景象。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将皑皑白雪染成刺目的暗红。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和焦糊味，令人作呕。 高欢踏着粘稠的血泥，缓缓走上黑石崖顶。他脸上沾着飞溅的血点，眼神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冷酷的审视。他看着被窦泰挑在矛尖示众的刘蠡升头颅，看着尉景、侯景带着士兵在尸堆中翻检战利品，看着段荣指挥人清点俘虏（极少）和缴获。 没有胜利的欢呼，只有劫后余生的喘息和打扫战场的沉默。这一战，“山枭”同样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尤其是窦泰那支攀崖奇兵，折损近半。但活下来的每一个人，眼神都变得不同了。那里面，麻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经历血火淬炼后的凶悍与自信！他们看着高欢的眼神，充满了敬畏与信服！ “队主！大胜！全歼刘蠡升部两千余人！缴获粮秣、兵器、金银无算！”段荣上前禀报，声音带着激动后的沙哑。 高欢微微颔首，目光投向东南方秀容川的方向。“打扫战场，救治伤员。将刘蠡升首级和缴获清单，快马飞报将军！告诉将军……”他顿了顿，声音清晰地传遍寂静的山顶： “‘山枭’初啼，幸不辱命！”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比高欢的报捷信使更早一步飞回了秀容川大营。 当高欢带着疲惫却士气高昂的“山枭”押解着少量俘虏、驱赶着驮满战利品的骡马回到大营时，迎接他们的，不再是审视和轻蔑的目光。沿途的契胡士兵，眼神中多了几分惊讶、凝重，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侯景趾高气扬地骑在一匹抢来的战马上，享受着这种目光的洗礼。窦泰扛着那杆挑过刘蠡升头颅的长矛，如同得胜归来的战神。尉景则阴冷地扫视着周围，仿佛在寻找下一个猎物。段荣虽显疲惫，但腰杆挺得笔首。 中军大帐内，尔朱荣看着亲卫呈上的刘蠡升那狰狞可怖的首级和详细的战报，脸上露出了难得的、带着赞许的笑容。他手指敲击着案几：“好！好一个高欢！好一群‘山枭’！两千悍匪，据守天险，竟被他以奇计全歼！自身伤亡不过百余！此等战果，贺拔胜也未必能轻易做到！此子，确是可用之才！” 侍立一旁的慕容绍宗也微微颔首：“手段狠辣，用兵奇诡，不拘一格。更难得的是，能驱使侯景那等凶徒为己所用。将军慧眼识珠。” 元天穆的脸色则有些阴沉，他强笑道：“将军所言极是。高军主此战，确实扬我军威。只是……其部伤亡虽不算大，但所耗粮秣军械，以及允诺分给地方坞堡的三成缴获，数目不小。长此以往……” 尔朱荣大手一挥，打断了元天穆的话：“些许粮秣，算得了什么？能换来一支如此锋利的‘山枭’，值了！天穆，后续粮秣军械，按需拨付，不得克扣！另外……”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传令！擢升高欢为镇远将军，领‘山枭’幢主（正式编制定为一幢），所部扩编至一千五百人！赐金百两，锦缎五十匹！其麾下窦泰、尉景、段荣、侯景等，各有封赏！三日后，本将于帅帐设宴，为高将军庆功！” “将军！”元天穆还想说什么。 “嗯？”尔朱荣目光淡淡扫过元天穆，那无形的压力让元天穆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末将……遵命。”元天穆躬身领命，眼中阴霾更重。 当封赏的消息传到“山枭”那依旧简陋但士气如虹的营区时，欢呼声震天动地！士兵们围着分发的酒肉，兴奋地嚎叫着。窦泰拍着高欢的肩膀，激动得语无伦次。尉景抚摸着新赏赐的、更加精良的佩刀，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侯景则盯着那堆赏赐的金银，盘算着能换多少美酒和……女人。 段荣看着欢呼的人群，再看看高欢那依旧沉静的侧脸，心中感慨万千。他知道，这看似风光的封赏背后，是尔朱荣更深层次的驾驭与利用。“山枭”越锋利，高欢在尔朱荣心中的分量越重，同时，也意味着他们被绑得更紧，被置于更危险的境地！元天穆的嫉恨，贺拔兄弟的警惕，都将是悬在头顶的利剑。 高欢接过那枚代表“镇远将军”的铜印和崭新的幢主令牌，感受着那冰冷的触感。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感激与谦恭，心中却如同冰封的湖面。扩编？赐宴？尔朱荣，你是在养虎？还是在磨刀？ 他抬眼，望向中军大帐的方向，目光深邃。 “山枭”的利爪己经染血，羽翼渐丰。 而秀容川的风暴，似乎才刚刚开始凝聚。下一次振翅，又将飞向何方？那场庆功宴，是荣耀的起点，还是……新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