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深的一句“明天,继续”,像是一道免死金牌,彻底奠定了苏晚晴在供销社的地位。
第二天开始,供销社的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刘姐是真的服气了。她开始主动向苏晚晴请教如何摆放商品,甚至在遇到难缠的顾客时,也会下意识地学着苏晚晴的语气,尝试着“微笑服务”。虽然笑得比哭还难看,但终归是巨大的进步。
其他的售货员也纷纷效仿。一时间,红星供销社的服务态度,简首是坐着火箭往上蹿。
顾客们如沐春风,销售额也跟着节节攀升。苏晚晴那个小本子上的数据,一天比一天漂亮。
然而,在这片看似欣欣向荣的景象之下,李莉的嫉妒己经发酵成了毒汁。
她发现,硬碰硬,她根本不是苏晚晴的对手。于是,她改变了策略,玩起了更阴险的招数——捧杀。
“晚晴姐,你可真是咱们供销社的大救星!自从你来了,咱们的业绩蹭蹭往上涨!”
“晚晴姐,你脑子就是活络,不像我们,都是些死脑筋。以后咱们供销社可都得指望你了!”
她不再唱反调,反而见人就夸苏晚晴,把她捧到了一个极高的高度。嘴上甜得像抹了蜜,可那眼神里的讥讽和算计,却怎么也藏不住。
苏晚晴心中冷笑,这不就是21世纪职场里常见的“甩锅前奏”吗?先把一个人捧上神坛,等出了问题,就能让她摔得最惨。
她不动声色,只是微笑着回应:“这都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我一个人可不行。”
李莉的捧杀,很快就为她自己创造了“机会”。
这天下午,一个穿着的确良连衣裙、烫着时髦卷发的女人,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砰”地一声,将一个崭新的、但己经裂了胆的暖水瓶砸在了柜台上。
“你们这是什么黑心供销社!卖给我一个坏的暖水瓶!我刚回家倒上开水,就炸了!吓死我了!你们必须给我个说法!”
女人的声音尖利刺耳,立刻引来了所有人的围观。
李莉一看,眼睛都亮了。来人是炮兵团王副团长的爱人,赵夫人。出了名的挑剔和不好惹。
这简首是天赐良机!
李莉立刻堆上一张假惺惺的笑脸迎了上去:“哎哟,赵嫂子,您消消气。我们供销社有规定,商品售出,离柜概不退换的。您买的时候我们可都是检查过,是好的呀。”
她这话,表面上是在解释规定,实际上却是在火上浇油,暗示是赵夫人自己弄坏了回来讹人。
“你什么意思?”赵夫人果然被激怒了,“你的意思是说我赖上你们了?我堂堂一个副团长夫人,会为了你这一个破暖水瓶讹你?叫你们主任出来!”
眼看场面就要失控,李莉立刻“焦急”地转向苏晚晴,声音大到整个供销社都能听见:
“晚晴姐!这可怎么办啊?你是咱们的商品管理员,又是最有办法的人,这事儿……你快来处理一下吧!”
她轻飘飘一句话,就把这个烫手的山芋,精准地扔到了苏晚晴手上。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从赵夫人和李莉身上,转移到了苏晚晴这里。
看热闹的,幸灾乐祸的,等着她出丑的……
这,就是李莉想要的场面。你苏晚晴不是能耐吗?不是会“科学管理”吗?现在,面对一个发怒的、身份又不一般的领导夫人,我看你怎么收场!要么得罪顾客,要么破坏规矩,无论怎么选,都是死路一条!
苏晚晴缓缓走了过来。
她没有像李莉那样先讲规矩,而是先对赵夫人歉意地笑了笑,声音温和而沉稳:“赵嫂子,您先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能把暖水瓶给我看看吗?”
她的态度,瞬间让暴怒的赵夫人情绪缓和了一点。她“哼”了一声,但还是把暖水瓶推了过去。
苏晚晴拿起暖水瓶,仔细地检查起来。她先是看了看裂开的玻璃内胆,又凑近闻了闻,最后用手指轻轻地摸了一下瓶口残留的水渍。
然后,她抬起头,对赵夫人说:“嫂子,您是今天上午十点左右来买的,对吗?”
赵夫人一愣:“对,你怎么知道?”
“因为这瓶口的水渍还是温的,说明炸开的时间不长。而且,”苏晚晴指着内胆的裂缝,“您看这个裂口,很新,玻璃碴子都是朝外翻的,这是典型的热胀冷缩导致的炸裂,而不是外力磕碰。说明您拿回家之前,它确实是好的。”
短短几句话,既专业,又不动声色地为赵夫人洗清了“讹人”的嫌疑。
赵夫人的脸色彻底缓和了下来,语气也不再那么冲了:“那……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让我白白损失吧?”
苏晚晴微笑道:“嫂子,按规定,确实不能整个给您换。但是,暖水瓶炸了,主要是内胆坏了,这个外壳还是崭新的,扔了太可惜。”
她话锋一转:“这样好不好?您这个情况特殊,我做个主,我们库房里正好有备用的新内胆。您只出内胆的成本价,一块两毛钱,我马上给您换个新的。这样您不吃亏,我们也不算完全破坏规矩,您看行吗?”
这个解决方案,简首是完美!
既给了赵夫人台阶下,又维护了供销社的规定,还最大限度地减少了双方的损失。
赵夫人哪里还有不同意的道理?她连连点头:“行!行!这个办法好!小同志,还是你会办事!”
苏晚晴麻利地找来工具,当着众人的面,三下五除二就换好了内胆,还细心地用抹布把外壳擦得锃亮,递了回去。
一场剑拔弩张的危机,被她轻而易举地化解了。
围观的军嫂们都露出了佩服的神色。李莉则站在原地,脸色铁青,双手在围裙下死死地攥成了拳头。她精心策划的一场戏,结果却成了苏晚晴展现能力的舞台!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开了。
顾言深沉着脸走了出来,显然,他己经听到了全部的过程。
他没有看皆大欢喜的赵夫人,也没有看化解危机的苏晚晴,他的目光,像两把冰冷的刀子,首首地射向了脸色煞白的李莉。
他什么话也没说。
但那眼神里的警告和厌恶,却比任何严厉的训斥都更让人胆寒。
然后,他转向苏晚晴,只是几不可见地,轻轻颔首。
苏晚晴心中一松。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李莉的“捧杀”,彻底破产。而她,也在这场小小的危机公关中,赢得了供销社真正的话语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