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舱室
2011年冬末,赫尔辛基的海风冷冽得像刀,会议中心的灯光却一如既往地明亮而礼貌。
林小满坐在“全球绿色基金合作论坛”会议厅内,面前摊着的是北极蓝基金抛来的合作提案。
“如果你们同意将‘东方碳标’纳入我们即将发布的《低碳技术多边框架》,我们愿意在2022年前,为你们提供不低于十亿美元的绿色投资额度。”
说这话的是一位金发碧眼的女性代表,名叫艾米·克洛斯,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绿色经济研究中心的主任,也被称为“低碳新规则的建筑师”。
“听起来像是支持。”林小满淡淡地说。
艾米露出一个标准的笑容:“不,是共同制定。”
林小满没回话,只是缓缓转动手边的那颗算盘珠——她习惯随身携带爷爷留下的那块微型算盘挂件,在这种时候,更像是一种仪式。
“这份提案,”她翻到其中一页,“将我们的碳模型技术整合入你们的技术专利体系……那,是共享,还是转让?”
艾米没有回答,笑容却没有变。
而这时,萧砚舟站在后排,指尖微动。他刚刚拷下提案中隐藏的一段编码——技术协议页码里嵌入了“主权豁免协议”字样,如果林小满签字,小满集团提交的碳算法数据将自动归入北极蓝基金的母公司技术库。
“那不是合作,”他低声,“是披着投资外衣的‘定义剥夺’。”
林小满眉心微跳,没说什么。
—
会议结束后,外头风雪大作。林小满坐在会议中心后面的玻璃舱室内,手里捧着热可可,双脚冰凉。
萧砚舟走进来,将外套披到她肩上。
“你不吃饭?”他问。
“没胃口。”她声音低哑。
“你以前不是这样。”
“我现在不确定,我还能不能保持原来的样子。”
她说完,望向窗外飘雪,像是随口而出的自语。
萧砚舟没有接话,只坐到她对面,从兜里拿出一封纸质文件。
“你知道艾米在赫尔辛基这一站开会前,在哪儿吗?”
“苏黎世。”林小满立刻答,“北极蓝基金的总部。”
“对。她不是临时决定邀请我们参与的,是早准备好将我们模型‘合法嫁接’。你知道这份文书是谁准备的吗?”
林小满接过文件,扫了一眼,神色瞬间一沉。
是林沁的签名草稿。
她是提案技术代表,也是早期参与国际绿色联盟对接的核心成员。
“她主动把我们算法文件提交给他们做‘结构评估测试’。”萧砚舟低声说,“她没通知你。她说,这是为了‘证明我们适配国际结构’。”
“她以为自己在为我们铺路。”林小满喃喃。
“可她不明白——规则不是靠适配赢的,是靠抢先定义。”萧砚舟一字一句。
—
风越来越大,舱室外灯火摇晃。林小满忽然抬头,定定地看着他:
“萧砚舟,我是不是走太快了?”
“什么?”
“你一首在我身后,有没有哪一刻……想让我停一下?”
他没有立刻回答。
片刻后,他却冷不丁地说了一句:“我累了。”
林小满一愣:“你说什么?”
“我累了。”他的声音有点哑,像是压抑己久的疲惫终于找到出口,“你永远站在前头,永远撑得住,我什么都不用说。”
“但我也会怕。我怕你哪天连后面都不回头了,怕我跟不上。”
林小满沉默了许久。
“你……不是一首都很坚定的吗?”
“我很坚定。”他笑,“坚定地站在你后头,坚定地为你补纽扣、修系统、挡刀子。”
他忽然抬眼望着她,认真而笃定:
“但我也有情绪,我也想走到你身边——并肩,而不是永远半步之遥。”
—
林小满没说话,忽然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伸手,从他外套最上方轻轻扯下一颗纽扣。
“啪嗒。”
掉地。
她弯腰捡起,握在手心。
“纽扣掉了。”她说。
“嗯。”他低头笑了笑。
“以后我来缝。”她低声说。
“你终于……想缝了吗?”他的眼神有一点湿。
“不是因为我累了,是因为我终于知道,你不是非得在我后头——你在我旁边,我也走得住。”
—
第二天,小满集团召开临时媒体发布会,宣布将“东方碳标·算盘算法”转为**“公共演算结构”**,开放免费接口调用,附带“文化元数据与主权申明绑定”条款。
换句话说:你们可以用,但我们有标注权、解释权、更新权。
艾米原本准备在大会上宣布纳入计划,不得不临时撤回发言。
林沁在现场,望着屏幕上那段光芒跳动的声明,手指轻颤。
她终于意识到——林小满不是拒绝她参与“国际共建”,而是提前两步,走在了“自定义游戏规则”的赛道上。
信息差不再是技术代沟,而是“你以为我只是融入,我早就要主导”。
—
当晚,回酒店时,林小满正准备关门,萧砚舟走到她门前,递给她一样东西。
是一颗崭新的白色纽扣,后头缝线己经穿好。
“给你留的。”他说。
林小满轻轻握住:“你缝得真整齐。”
“你走得更整齐。”他说。
“但现在,我们走一样的步子。”
他们站在走廊上,雪静静地落在远处玻璃顶上,像是世界,也听懂了这一场,不言而喻的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