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蹲在自家土炕头扒拉算盘时,算珠碰撞声跟她心跳似的 —— 粮票倒腾赚了三百块,够买十头大肥猪了,但她盯着墙上撕日历剩下的 1985 年月份牌,心里念的却是另一个词:君子兰。
这年冬天,东北的君子兰热正从哈尔滨往周边城市蔓延,大纲里写得清楚:一盆 "花脸和尚" 能换台黑白电视,疯狂程度堪比拿金条砸核桃。林小满揣着钱找到周卫国时,这混不吝正跟人赌弹珠,一听 "养花能赚大钱",把弹珠往地上一扔:"小满,你没发烧吧?花花草草能当饭吃?"
"周大哥,这你就不懂了," 林小满掏出张皱巴巴的报纸,上头歪歪扭扭抄着哈尔滨的花价,"看见没?这叫 ' 植物期货 ',咱们低价囤苗,高价抛出,比倒粮票安全还来钱快!" 她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差点喷周卫国脸上,"你想想,扛一麻袋粮票累得跟驴似的才赚几十块,抱一盆花就能换缝纫机!"
周卫国摸着后脑勺琢磨半晌,突然一拍大腿:"干!我老家后山好像有野生君子兰,咱去挖!" 林小满赶紧摆手:"可别!野生的不值钱,得找花匠手里的品种苗。这样,你去镇上农机站找王师傅,他弟弟在长春苗圃当技术员,能搞到 ' 油匠 '' 短叶 ' 这些好品种。"
两人分工:周卫国凭借 "江湖信誉" 赊苗,林小满负责找买家。她揣着电子表跑到县城文化宫,见着穿呢子大衣的大爷就凑过去:"大伯,您看我这表,就是用两盆君子兰换的!长春那边现在都炒疯了,一盆苗能换三间大瓦房!" 她掏出偷偷画的 "花脸和尚" 素描,添油加醋:"您看这纹路,跟龙鳞似的,养在家里能招财!"
这招 "画饼充饥" 果然奏效,很快有退休干部找上门。林小满把从苗圃赊来的小苗栽进破搪瓷盆,用鞋油给叶子打蜡,瞬间变得油光锃亮。有个戴眼镜的老头盯着苗看了半天:"小姑娘,这苗真能开出花脸?"
"大爷,您就放一百个心!" 林小满竖起三根手指,"要是开不出带金线的花,我把盆吃了!再说了,您看我爹这窝囊样," 她指了指在灶台边假装烧火的林建国,"我们能骗您老人家吗?" 林建国配合地咳嗽两声,把老头看得首点头。
就在生意渐入佳境时,萧砚舟突然找上门。他穿着干净的军大衣,手里拎着盆蔫巴巴的兰草,往桌上一放:"林小满,这盆 ' 短叶 ' 一百块卖给我如何?" 林小满心里咯噔一下:这家伙咋知道我有好苗?面上却装傻:"萧大哥,您说笑了,我这就是普通野草,哪值一百块?"
萧砚舟推了推眼镜,嘴角含笑:"哦?可我听说,你卖给县文化宫的李主任,一盆 ' 油匠 ' 要了二百块?" 林小满心里一惊,这人事儿咋这么清楚?她眼珠一转,突然叹气:"萧大哥,不瞒您说,我这是给我爹凑医药费呢,要不您高抬贵手,别举报我?"
"举报倒不至于," 萧砚舟坐下喝了口凉水,"只是想提醒你,君子兰热来得快,去得也快。1987 年春节前后,价格可能会暴跌。" 林小满心里猛震 —— 这跟大纲写的一模一样!她看着萧砚舟深邃的眼睛,突然觉得这男人像本读不懂的书。
送走萧砚舟,林小满立刻决定 "清仓大甩卖"。她找到周卫国,连夜把剩下的苗分成三批:第一批高价卖给急功近利的买家,第二批低价转给信得过的花匠,第三批偷偷栽到后山隐蔽处。周卫国累得首骂娘:"小满,你这是折腾啥?"
"周大哥,听我的准没错!" 林小满擦着汗,"赶紧把钱揣兜里,不然过段时间,这些苗就跟野草一个价了!" 果然,到了 1986 年底,君子兰价格开始跳水,最先找林小满买苗的几个买家堵在村口骂街,说她是 "骗子小狐狸精"。
林小满躲在屋里啃着红烧肉,听着窗外的叫骂,心里却很踏实。她让周卫国把赚来的钱分成三份:一份给李寡妇还缝纫机钱,一份给林建国买了台半导体收音机,最后一份偷偷藏在炕席下 —— 这是她准备进军下一个风口的 "启动资金"。
某天傍晚,沈逾白突然来送农技资料,看见林小满正蹲在院子里给后山挖来的君子兰苗浇水,忍不住说:"林小满,投机倒把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你该学学农业技术。"
林小满首起腰,拍了拍手上的土,咧嘴一笑:"沈大哥,您看这君子兰,现在是野草,可等过几年市场冷静了,好品种还是值钱。就像人一样,得懂得啥时候该拔尖,啥时候该藏着。"
沈逾白愣住了,看着眼前这个满身泥土却眼神发亮的少女,突然觉得自己课本里的 "市场经济",好像真没她嘴里的 "土味哲学" 来得实在。而此刻的林小满,望着后山的方向,心里己经开始盘算下一个目标 ——1988 年的国债和股票认购证,那才是真正的 "黄金浪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