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林昭站在铁旗营废墟里，残垣断壁在月光下投出狰狞的影子。
沈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常年在暗桩里养成的低哑：“林帅，寒鸦巷或许是个好去处。那原是飞鹰堂的地盘，朝廷清剿后虽设了官差，但堂里的老耗子们还躲在阴沟里喘气——陈铁山当年在军中救过飞鹰堂老三秃鹫赵九的命，或许能说上话。”
林昭转身时，断刃在腰间撞出一声轻响。
他望着沈骁眼底跳动的幽光，那是龙影卫特有的、藏在忠诚下的机警。
前世沈骁就是这样，总能在最暗的角落挖出最致命的情报。
“好。”他只说了一个字，喉结滚动，像块淬了冰的铁。
陈铁山己经开始给旧部们分发破布。
赵狗剩把一块霉味刺鼻的灰布往头上罩时，被王疤脸一巴掌拍开：“首着脖子像根旗杆？缩着点，活像饿了三天的叫花子。”他自己却把脸埋进破衣领里，只露出半只结着血痂的眼睛——那是当年在北境被狼骑兵砍的，现在倒成了天然的伪装。
一行人顺着城墙根走时，林昭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混着身后三十七人的呼吸。
秋夜的风裹着护城河的腥气灌进领口，他摸了摸怀里的半块虎符，触感冷硬如前世刺进心口的那把剑。
“站住！”
火把的光突然劈头盖脸砸下来。
六个巡城卫从拐角的阴影里钻出来，为首的校尉提着雁翎刀，刀鞘上的铜环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林昭数了数，两个后天中期，三个后天初期，还有那校尉——先天初期的内气在他经脉里蠢动，像条吐信的蛇。
“流民？”校尉用刀尖挑起王疤脸的破布，霉灰扑簌簌落在刀刃上，“这破布比老子家的桌布还干净。”他突然眯起眼，盯着林昭的腰——那里挂着断刃，刀鞘是寻常榆木，但刀身露出的半寸寒芒，不是流民该有的。
“拿下。”校尉的刀刚出鞘三寸，林昭的断刃己经到了他咽喉。
快得像道闪电。
校尉甚至没看清他是怎么动的。
喉管被割断的瞬间，他听见自己的血喷在青石板上的声音，像暴雨打在瓦檐。
林昭的手稳得像块石头，刀刃抽出时带起一串血珠，在火把下连成红线。
“系统提示：击杀先天初期敌人×1，获得气运值+100，修为值+150。”
机械音在识海炸响时，林昭的瞳孔微微收缩。
内气顺着经脉往上涌，卡在后天巅峰的瓶颈“咔”地碎了——他能清晰感觉到，丹田处的气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实，像雪水渗进泥土，又像火种撞上干柴。
剩下的五个巡城卫早瘫在地上。
为首的那个裤裆湿了一片，尿臊味混着血腥味在空气里炸开。
林昭扫了他们一眼，断刃在掌心转了个刀花：“滚。”
他们连滚带爬地跑了，脚步声撞在城墙上，惊飞了几只夜鸦。
陈铁山走上前，用脚踢了踢校尉的尸体：“要埋了？”
“不必。”林昭擦净刀刃，“让他们知道，有人在夜里割了先天境的脖子。”他抬头望向寒鸦巷的方向，那里的灯笼像几点鬼火，“走。”
寒鸦巷比林昭想象的更破。
青石板缝里长着半人高的野蒿，墙皮剥落处露出斑驳的砖，像老人掉了牙的嘴。
陈铁山在第三间塌了半边的瓦屋前停住，用指节叩了叩门板——三长两短，像敲棺材盖。
门开了条缝，露出半张皱巴巴的脸。
左眼皮上有道刀疤，从眉骨斜到下颌，把眼睛扯成条缝。
“铁山？”声音像砂纸磨铁板，“你他娘的没死？”
“赵九。”陈铁山咧嘴笑，露出两颗金牙，“当年在沧州，是谁被北狄骑兵围在粮车里，哭着喊‘铁山哥救命’？”
赵九的脸抽了抽，猛地拉开门：“进来！”他警惕地看了眼林昭，又迅速垂下眼，“这位是...？”
“我东家。”陈铁山拍了拍林昭的肩，“赵九，借个地方落脚，行不？”
赵九的喉结动了动，目光扫过林昭腰间的断刃，还有他身后三十七个浑身带刀气的“流民”。
“西头有间废弃的染坊，后墙塌了个洞，通着下水道。”他从怀里摸出块铜钥匙，“锁是坏的，推推门就能进。”
林昭接过钥匙，指腹碾过上面的锈迹：“日后有机会，我会记着赵三爷的好。”
赵九突然笑了，笑得眼角的刀疤都在抖：“林爷，您只要别在我家房梁上挂脑袋，便是天大的好。”他搓了搓手，又压低声音，“今夜东厂的鹰犬进了城，穿玄色飞鱼服，腰里别着绣春刀——您自个儿当心。”
林昭的手指在断刃上轻轻一弹，嗡鸣像根针，扎进赵九的耳朵里。
“谢了。”
染坊的仓库比想象中宽敞。
霉味混着染料的酸气首往鼻子里钻，墙上还挂着几匹褪色的蓝布，在风里晃得像吊死鬼。
沈骁摸黑爬上阁楼，掀开窗板一角：“能看见街对面的更鼓楼，一里内的动静都逃不过耳目。”
林昭坐在堆着破麻袋的角落，借着火折子的光看沈骁递来的密报。
烛火在他眼底跳动，把半张脸照得忽明忽暗：“皇帝下了海捕文书，悬赏黄金万两要我的人头？”
“还有东厂的‘血影卫’。”沈骁的声音像浸了冰，“带头的是曹公公的义子，‘千面阎罗’陆渊，武师境中期。”
林昭突然笑了，笑得仓库里的老鼠都噤了声。
“怕了。”他说，“他们怕我活着，怕我记着当年那把捅进心口的刀。”他把密报扔进火盆，火星子“噼啪”炸响，“明日寅时，去林家旧宅。”
王疤脸蹲在门口啃冷馍，闻言噎了一下：“林...林家？那老匹夫早把您贬去了死囚营，现在回去不是自投罗网？”
林昭摸出怀里的半块虎符，在月光下泛着青灰。
“当年我娘是林家的粗使丫鬟，被大夫人推下井时，怀里还攥着半块虎符。”他的声音像块磨了十年的刀，“他们以为我是废物，以为死囚营能磨了我的骨头——可他们忘了，废物也能变成刀。”
王疤脸突然不说话了。
他望着林昭的眼睛，那里头烧着两团火，能把寒夜都烤穿。
更鼓敲过三更时，林昭站在仓库门口。
夜风卷着染坊的酸气扑来，他望着东边渐白的天色，断刃在腰间轻轻震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