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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沙哑虚弱的声音，像淬了冰的薄刃，轻轻刮过赵虎的耳膜，也刮过两个跟班骤然煞白的脸。
哑仆佝偻着身子，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赵虎被扣住的手腕，又看向林夜苍白却平静得可怕的脸，布满皱纹的脸上交织着惊惶与一种难以置信的茫然。
赵虎冷汗滑落，呼吸急促。他想挣扎，身体却动弹不得。手腕剧痛让他心惊，生怕下一秒就听到骨裂声。
林夜手指微松。
这一丝松动如同泄洪闸门开启。刺骨寒意骤退，力量瞬间涌回西肢！赵虎猛地踉跄后退挣脱，爆发出惊惧的嚎叫：
“啊——！我的手！我的手！”
他抱着自己的手腕，脸色惨白如纸，看向林夜的眼神如同见了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虎哥！虎哥你怎么了？”两个跟班这才如梦初醒，慌忙上前搀扶。
走！快走！这地方邪门！"赵虎哭喊着，不敢再看床上的林夜，在跟班搀扶下连滚带爬冲出破门，只留下几滴冷汗。
陋室内重新恢复了寂静，只剩下粗陶碗碎裂的狼藉和空气中弥漫的、淡淡的血腥味与恐惧气息。
哑仆这才颤巍巍地走上前，咿咿呀呀地比划着，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担忧和后怕。他蹲下身，想要收拾地上的碎片和污迹。
“阿伯，”林夜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疲惫，却异常清晰，“别收拾了。”
哑仆的动作顿住，疑惑地抬起头。
林夜强忍酸痛撑起身，骨骼酸软无力。灵魂的幻痛与身体的虚弱交织。他深吸一口浑浊的空气，思绪稍清。楚无痕、天衍宗、诛仙台的记忆被强行压下——此刻是林家，十五岁，启灵试炼前夕。他急需力量，而这身体太过孱弱。
赤脚踏上冰冷泥地，他按住哑仆清理的手：“脏了扫不净。”目光扫过狼藉地面与赵虎离去的方向。行至破缸前，他舀起半瓢浑水举过头顶，寒流轰然浇下！刺骨冰冷穿透单衣，却如利刃刮过混沌脑海。
“嘶——”
一个寒噤，冰水刺得他眼神锐利如刀。所有软弱迷茫瞬间冻结，此刻只需绝对清醒。
林夜抹去脸上水渍，扯下湿透的里衣。少年身躯瘦骨嶙峋，苍白皮肤下肋骨隐现。他毫不在意地套上箱中那件打补丁的粗布短衫。
推开歪斜木门，混杂着泥土草木与腐朽气息的空气涌来。阳光刺眼，他眯起双目。
门外土路坑洼，两侧是旁系子弟的低矮破屋。远处家族核心区青砖黛瓦，飞檐斗拱，与眼前的贫瘠泾渭分明。
等级森严，实力为尊。这便是林家的铁律。
他刚出院门，隔壁破门"吱呀"推开。衣着稍好的柳如烟走出，瞥见湿透寒酸的林夜，眼中立现鄙夷，如见秽物。
"晦气！"她低啐掩鼻，匆匆绕行，扭腰故作姿态。
林夜面无表情，未瞥一眼。此等势利小人，在前世恨意前，渺若尘埃。他目标明确——药圃。
穿过旁系聚居区，靠近家族核心的药田规划整齐，是林家重要资源地，也是不得志子弟和杂役的劳作场。
林夜行至药圃小径，赵虎带人拦路。他腕缠白布面色发白，眼中怨毒与惊悸交织："废物！还敢出来？"声音虚张声势，"狗窝偷袭的账怎么算？"
林夜脚步未停，未正眼看他，如避碎石径自前行。
“找死！”赵虎被林夜无视激怒，尤其当着跟班面。他怒吼爆发锻体三重之力，大手猛推林夜胸口，这一推蕴含蛮力，足以骨断筋折。
他要找回场子！他要让这个废物在所有人面前摔个狗吃屎，彻底颜面扫地！
就在赵虎的手掌即将触碰到林夜胸口的瞬间——
林夜的身体，如同未卜先知般，极其细微地、却又妙到毫巅地向左侧滑开半步！
这半步，看似随意，却精准地让赵虎那势大力沉的一推，完全落在了空处！
赵虎全力前推，骤然落空，身体重心瞬间失衡，整个人如同被自己力量驱使的笨重陀螺，踉跄着向前猛冲了两步才勉强站稳，姿势狼狈不堪。
“噗嗤……”
周围几个正在药圃边劳作的旁系子弟，看到赵虎这滑稽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又赶紧捂住嘴，低下头装作认真干活，肩膀却忍不住耸动。
赵虎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羞愤欲绝！他猛地回头，死死盯住己经越过他、继续平静前行的林夜背影，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咆哮道：“林夜！你他妈……”
“够了！”
一声苍老却蕴含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冷喝，如同冰水浇头，瞬间打断了赵虎的咆哮。
拱门前立着一位灰袍老者，面容古板，鹰钩鼻，薄唇，目光如刀，扫视间威压弥漫。正是林家传功长老墨长老，执掌家族子弟功法传授与督导，地位仅次于实权长老与家主。
墨长老目光扫过狼狈的赵虎，皱眉喝道：“赵虎！药圃喧哗成何体统？锻体三重之力欺压同族？滚去淬骨崖面壁两时辰！”
赵虎浑身一颤，面色惨白。淬骨崖罡风凛冽，一个时辰都难熬。他不敢辩解，怨毒瞪了林夜一眼，在跟班搀扶下仓皇离去。
墨长老冰冷的目光这才转向林夜。那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失望和厌弃，从上到下，将林夜那身湿透的粗布短衫、苍白的脸色、以及依旧显得单薄的身体扫视了一遍。
“林夜。”墨长老的声音冰冷，没有丝毫温度，如同在念一块朽木的名字，“日上三竿，才姗姗来迟。衣衫不整，形容萎靡，连晨练都敢缺席！你眼中可还有半点族规？”
他向前踱了一步，无形的压力如同沉重的磨盘，缓缓碾向林夜。那并非刻意针对的灵力威压，而是久居上位、实力远超对方所带来的天然气场压制。
启灵试炼将至，子弟皆勤修，唯你懈怠！墨长老怒指林夜鼻尖：“朽木不可雕！不思进取！林家养你，浪费资源！”
字字如刀，句句诛心！周围的旁系子弟们纷纷低下头，大气不敢出。药圃里只剩下风吹过药苗的沙沙声和墨长老冰冷斥责的回响。
林夜低头，湿发遮住眼底冷芒。他手指紧握，指节泛白。墨长老的斥责如钢针刺痛心头，却只令他感到可笑。
前世，他刻苦勤勉，最终换来的是天衍宗的背叛与剜心夺魄！今生，这墨守成规、目光短浅的老匹夫，又凭什么用这腐朽的族规和可笑的“光耀门楣”来评判他？
滔天的恨意在胸腔深处无声咆哮，几乎要冲破理智的束缚。但他死死压制住了。现在，还不是时候！这具身体太弱，这林家，也根本不值得他此刻暴露。
他需要时间！需要力量！
“长老训斥的是。”林夜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声音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仿佛被训斥后的麻木和认命，“弟子知错。”
墨长老看着林夜这副“麻木不仁”、“不知悔改”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眼中厌弃之色更浓。他重重地哼了一声，仿佛多看一眼都污了自己的眼。
“知错？我看你是死性不改！”墨长老一挥袍袖，语气冰冷如铁，“药圃东区，‘七毒藤’那一片的杂草，今日日落之前，必须清理干净！少一根杂草，明日便去后山寒潭挑水十担！滚去干活！”
说完，他不再看林夜一眼，仿佛多停留一刻都是对自己的侮辱，转身拂袖而去，径首走向那象征着家族权力与地位的核心区域，身影很快消失在青砖黛瓦的拱门深处。
无形的压力随着墨长老的离去而消散。
林夜立于原地，阳光洒在湿漉漉的肩头，却无半分暖意。他抬眼望向墨长老消失处，扫过等级森严如牢笼的药圃。旁系子弟投来的目光里，夹杂着同情、漠然，更多的是麻木与隐隐的幸灾乐祸。
他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冰冷到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
林家……呵。
他径首走向药圃东区，那里遍布带毒的七毒藤，是林家最令人厌恶的劳作区。林夜蹲下身，毫不犹豫地将手探入藤蔓下，精准拔起一株杂草。污泥溅上手腕，一道极细的暗红纹路在污渍下若隐若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