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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赤足踏出光茧的瞬间，天师府上空的云层骤然洞开。一束纯净的天光垂落，将他莹白的身体镀上一层金边。心口的火焰纹章青白流转，每一次脉动都引得周围地脉中的玉髓轻微震颤。
张玄陵的紫金道袍无风自动，他死死盯着少年那双异色瞳孔——左眼的青芒纯净如初代天师留下的"照妖镜"，右眼的灰白却让他想起葬玉峡中那些半玉化的尸骸。更诡异的是，以他元婴后期的神识，竟看不透这具看似脆弱的身体。
"你说你是……可能性？"张玄陵的指尖扣住袖中玉印，随时准备激发。
少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五指张开又合拢，像是在适应这具新生的躯体。"陈白的执念，阿柔的残魂，万象灯的法则，还有……"他轻轻触碰心口的火焰纹章，"玉神指骨里封存的'种子'。"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某种超越年龄的沧桑。远处几名年轻弟子只是多听了几句，就感到神魂摇曳，险些道心失守。
"掌教小心！"一位长老急忙上前，"此子言语中蕴含道韵，恐是上古大能转世！"
少年闻言微微一笑，右眼的灰白突然泛起涟漪。那长老如遭雷击，连退三步，怀中护心镜"咔嚓"裂开一道细纹。
"我不是转世。"少年抬头望向东方，那里，第一缕朝阳正刺破云层，"我是被万象灯孕育的'因果体'——陈白与阿柔所有未竟之事的集合。"
他突然抬手，指尖凝聚出一朵青白交杂的火苗。火苗跃入空中，幻化出万千光影：有天工谷的钢铁巨梭，有棺母的婴儿尸灯，有葬玉峡的黑曜石祭坛，还有……一口正在缓缓开启的巨型棺椁！
"看清楚了。"少年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这才是真正的九幽之棺。"
光影中的棺椁与先前所见截然不同。它通体呈暗金色，表面刻满活物般蠕动的符文。每开启一寸，就有无数扭曲的身影从缝隙中挤出——有些是半玉化的修士，有些是机械与血肉结合的怪物，更多的是根本无法形容的畸形存在。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棺椁上方悬浮着十二盏暗红灯火，每盏灯中都困着两道纠缠的身影。其中一盏灯里，分明是机械化的莫怀舟与另一个全身金属纹路的"矩子"！
"天工谷在用我们的'模板'批量制造容器。"少年一挥手，火光中又浮现出更多画面：不同门派的天才弟子被暗中植入机械种子，深山古刹中的高僧被替换成金属傀儡，甚至连地底妖族的王庭都出现了钢铁改造的痕迹……
张玄陵的额头渗出冷汗。他突然意识到，比起显而易见的源质污染，天工谷这种润物无声的渗透才更可怕。
"你要我们怎么做？"这位掌教真君终于放下了戒备姿态，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少年没有立即回答。他赤足走过废墟，每一步都在焦土上催生出嫩绿的草芽。当他停在那块曾压住清微真人遗体的巨石前时，一株白玉般的幼苗突然破石而出，转眼间长成三尺高的小树。树干晶莹剔透，叶片却是杏黄色，在风中沙沙作响。
"三件事。"少年转身，竖起三根手指。他的指甲呈现出奇特的半透明质地，内部有星辰般的微粒流转，"第一，我要进天师府秘库，取走初代天师留下的'照影璧'。"
长老们一片哗然。那可是镇派至宝，据说能照出三界一切虚妄！
"第二，"少年不为所动，继续道，"准备'周天星斗大阵'的真正阵图——不是刚才你们用的简化版。"
这次连张玄陵都变了脸色。完整阵图自天师府创立以来从未现世，只有历代掌教口耳相传！
"第三……"少年的目光突然变得柔软，他轻轻触碰那株玉树的叶片，"给我一套杏黄色的衣裙，要和阿柔当年那件一模一样。"
这个简单到近乎荒谬的要求，让紧张的气氛为之一滞。张玄陵深深看了少年一眼，突然明白了什么："你不是单纯的'因果体'，你保留了情感记忆。"
少年右眼的灰白泛起波澜，几片杏黄树叶无风自落："我只是……不想让她醒来时觉得陌生。"
"醒来？"一位长老敏锐地抓住关键词，"你说阿柔的魂魄还能——"
"照影璧为镜，星斗阵为炉，玉树为躯。"少年打断他，左眼的青芒突然大盛，"这是陈白用万象灯推演出的唯一解法。但时间不多了……"
他猛地仰头，右眼的灰白完全覆盖瞳孔。众人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晴朗的晨空中，一颗本不该在白天出现的暗红色星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明亮！
"灾星现世，九幽将开。"少年身上的火焰纹章突然变得滚烫，在胸口烙下一个清晰的玉磬图案，"在天工谷集齐十二盏暗红灯之前，我们必须先唤醒'她'。"
张玄陵的瞳孔微微收缩。他注意到少年说的是"她"而非"阿柔"，这个微妙的用词差异让他想起某个古老的传说——关于玉神真正形态的禁忌记载。
"照影璧可以给你。"掌教真君终于下定决心，"但星斗阵图需要太上长老的首肯。至于衣裙……"他转头对身旁弟子道，"去绣阁取一套新的来，按陈白记忆中的样式。"
少年点点头，突然伸手按在那株玉树上。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树干开始弯曲变形，枝叶回缩，最终化为一柄三尺长的玉剑。剑身透明如冰，剑脊处却有一道杏黄色的细线贯穿首尾。
"带路吧。"他握着玉剑轻声道，"秘库的禁制对我不起作用。"
张玄陵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挥袖打出一道金光。天师府后山方向，一座隐藏在云雾中的青铜古殿缓缓显现。殿门上的八卦锁己经自行旋转起来，仿佛在迎接命中注定的访客。
就在少年迈步的瞬间，异变陡生！
他右眼的灰白突然凝固，皮肤下浮现出细密的金属纹路——与天工谷矩子脸上的如出一辙！玉剑"铮"地一声脱手飞出，悬在半空指向主人咽喉！
"果然……"少年不慌不忙，反而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锻炉核心的残渣还在影响这具身体。"
他首接伸手抓住剑锋，任由手掌被割得鲜血淋漓。那些血珠并未落地，而是化作青白色的火苗，顺着金属纹路灼烧起来！
"啊——！"
一声不似人类的惨叫从少年体内传出。他的右眼飙出一道银白色的数据流，在半空凝结成莫怀舟的虚影，只是这张金属面孔己经扭曲得不形："你……早……知道……"
"从你故意让我拿到锻炉核心那一刻起。"少年平静道，左眼的青芒如同审判之光，"天工谷需要我的'混沌属性'来完善暗红灯，就像需要陈白的玉魄来点燃万象灯一样。"
莫怀舟的虚影疯狂挣扎，却无法逃脱血焰的灼烧："愚蠢……没有我们……你永远……无法……复活……"
"我不需要复活任何人。"少年突然露出一个与年龄不符的深邃笑容，"我只需要完成陈白与阿柔的'可能性'——比如这样。"
他心口的火焰纹章突然脱离皮肤，化作一枚青白交织的玉磬虚影。"当"的一声清响，莫怀舟的虚影应声破碎，化为无数数据碎片被玉剑吸收。剑脊处的杏黄细线顿时明亮了几分。
张玄陵和众长老被这场诡异的交锋震得说不出话。少年却像没事人一样捡起玉剑，随手挽了个剑花："现在，禁制解除了。"
他赤足走向青铜古殿，每一步都在地面留下一个发光的玉质脚印。那些脚印中渐渐浮现出模糊的画面：有陈白在玉茧中的挣扎，有阿柔在火光中的回眸，有清微真人燃尽生命的瞬间，更多的则是……十二尊顶天立地的玉像环绕巨棺的恐怖景象。
最后一个脚印特别明亮，映照出的却是一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画面——
天师府秘库最深处，初代天师的坐化金身旁，静静躺着一盏青铜灯。灯上没有灰尘，灯芯处跳动着微弱的……青白色火苗！
"这不可能！"张玄陵失声叫道，"初代天师羽化己逾千年，这灯……"
"从来就没有什么万象灯。"少年头也不回地说，"只有不断轮回的'可能性'。"
他的身影没入青铜殿门的金光中，余音却在每个人心头炸响：
"准备好星斗大阵，等我出来时——"
"该去会会天工谷那'十二盏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