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玉轩的夜,从未如此漫长而寒冷。敬妃宫女带来的消息,如同冰水灌顶,将花卿義最后一丝强撑的精气神彻底浇灭。那“荧惑守少微”、“妖星邪术”、“危及帝星”的指控,如同无形的枷锁,将她死死钉在绝望的冰窟里,连骨髓都透着寒意。
“**邪术…妖星…**” 她蜷缩在冰冷的炕上,裹紧单薄的被子,依旧抑制不住地发抖。广播塔只剩下微弱的电流杂音,偶尔蹦出一两句绝望的呓语:
“**封建迷信害死人…牛顿棺材板压不住了…**
**皇后…你好狠…用星星砸人…不讲武德…**
**遗言:我的符号…是艺术…不是妖法…**”
高烧如同跗骨之蛆,再次卷土重来,烧得她意识模糊。眼前金星乱冒,耳边嗡嗡作响,一会儿是钦天监监正“妖异丛生”的厉喝,一会儿是皇后阴冷的“祸源”低语,一会儿又是雍正掐着她脖子时那双冰焰燃烧的眼睛…交织成一场光怪陆离、充满恶意的噩梦。
小福子小喜子守在炕边,急得团团转,却束手无策。内务府送来的劣质汤药灌下去如同石沉大海,份例里的炭火早己告罄,屋里冷得像冰窖。花卿義的脸颊烧得通红,嘴唇干裂起皮,呼吸急促而微弱,身体却一阵阵地发冷颤抖。
就在这绝望的深渊里,碎玉轩那扇象征着禁锢与遗忘的院门,竟再次被钥匙打开了!
沉重的门轴转动声,在死寂的夜里格外刺耳。
花卿義烧得昏昏沉沉,只隐约听到小福子小喜子惊恐的抽气声和扑通跪地的声音。一个高大、沉凝、带着一身寒夜气息的身影,如同突兀闯入的画外人,逆着门外微弱的灯笼光,一步步走进了这间弥漫着药味和绝望气息的屋子。
“**谁…又来送葬吗…**” 花卿義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一片,只看到一个模糊的、穿着深色衣袍的轮廓,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是皇后派来赐白绫的?还是内务府来收尸的?
广播塔在烧糊的脑子里艰难地闪烁了一下:“**终极BOSS…皇后…亲自补刀?**”
那身影走到炕边,停住。一股熟悉的、冷冽的龙涎香混合着夜风的寒意,强势地侵入花卿義混沌的感官。
“**渣…渣男?!**” 这个认知如同冰锥,瞬间刺穿了高烧的迷雾!花卿義猛地一激灵,残余的求生本能让她挣扎着想爬起来行礼,但虚软的身体只是徒劳地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躺好!” 一个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却似乎…少了平日的冰寒刺骨?是错觉吗?
雍正俯视着炕上那个烧得脸颊通红、眼神涣散、裹在薄被里抖成一团的身影。比他上次来时更憔悴,更狼狈,像只被暴雨打落泥泞、奄奄一息的小鸟。脖颈上那道他亲手留下的淤痕己经淡去,但此刻被高烧晕染出的病态红晕,却更刺眼。
一股极其陌生的、混杂着烦躁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窒闷感,悄然爬上雍正的心头。他想起苏培盛小心翼翼捧来的那幅色彩浓烈的“大逆不道”的画,想起钦天监那本字字诛心、将“符号”指为荧惑妖星邪术的奏折,再看着眼前这具只剩一口气的病躯…
妖异?邪术?就凭她?凭这些鬼画符?!
“**蠢…**” 他在心底低斥,不知是在骂钦天监,还是在骂自己此刻复杂的心绪。他伸出手,不是掐脖子,而是带着一种探究和命令的意味,用手背极其迅速地、近乎粗暴地贴了一下花卿義滚烫的额头!
那灼热的温度,烫得他手背一缩!
“**这么烫?!**” 雍正眉头狠狠一皱!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他猛地转头,目光如电射向跪在地上抖如筛糠的小福子小喜子:“太医呢?!都是死人吗?!”
“回…回皇上…” 小福子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内…内务府…只…只给了些寻常草药…太…太医…请不来…”
“废物!” 雍正一声低吼,如同惊雷在狭小的屋内炸开!震得窗棂都嗡嗡作响!那怒火,并非针对小太监,而是冲向了那些阳奉阴违、克扣怠慢的奴才,以及…钦天监那份火上浇油的奏折!
“苏培盛!” 他声音带着雷霆之怒。
“奴才在!” 苏培盛一首像影子般守在门外,此刻立刻躬身进来。
“去!把当值的太医全给朕叫来!立刻!马上!耽搁一刻,朕摘了他们的脑袋!” 雍正的命令带着森然的杀意。
“嗻!” 苏培盛心头剧震,不敢有丝毫耽搁,连滚爬爬地冲了出去。
“还有!” 雍正的目光扫过冰冷如窖的屋子,落在墙角那空空如也的炭盆上,“炭!上好的银霜炭!给朕烧起来!烧旺点!”
命令被迅速执行。很快,冰冷的碎玉轩被暖意和浓郁的药香充斥。几名被从被窝里拎出来的太医,顶着满头的汗(吓的)和睡意,战战兢兢地为花卿義诊脉、施针、开方煎药。银霜炭在盆中烧得噼啪作响,驱散着寒意。
花卿義被灌下苦涩的药汁,又被施了针,虽然依旧昏沉,但那股灭顶的寒意和濒死感,终于被驱散了些许。她迷迷糊糊地感觉到有人给她掖紧了被角,动作似乎…不那么粗暴?
广播塔在药力作用下,艰难地恢复了一点信号:“**渣…西爷…深夜急诊?还…还自带暖气?**
**是…是怕我死了没人背妖星的锅?**
**还是…怕他的‘符号研究样本’没了?**”
就在她脑子被高烧和药力搅成一锅粥时,雍正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是对着太医问的,却清晰地传入花卿義耳中:
“她这病…因何而起?何时能愈?”
语气依旧冷硬,却没了之前的杀伐之气,更像是一种…不耐烦的询问?
太医连忙躬身回答:“回皇上,花答应此乃惊惧交加,外感风寒,又兼忧思过度,五内郁结所致…需…需静心调养,宽慰心神…按时服药…假以时日…当…当无大碍…” 太医说得委婉,但核心意思:吓的!气的!
“**惊惧交加…忧思过度…**” 雍正咀嚼着这几个词,目光再次落回花卿義烧得通红的脸上。是因为他上次的暴怒?还是因为钦天监的指控?或者…是这深宫无处不在的倾轧?
一种更深的烦躁涌上心头。这女人…真是麻烦!蠢得惹祸,弱得不禁吓!
他不再看花卿義,而是负手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和遥远的星空(那该死的“荧惑”大概就在某个方位),背影显得孤寂而沉重。
“**荧惑…妖星…邪术…**” 他无声地念着这几个词,眼神明灭不定。钦天监的奏报言之凿凿,天象示警非同小可!作为帝王,他必须给朝野一个交代!但…这交代,绝不能是花卿義的命,更不能是…他心底那丝荒谬的不愿承认的“在意”被坐实!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带着点“神棍”色彩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擦亮的火花,倏然在他脑中亮起!
他猛地转身,目光锐利如鹰隼,重新锁定炕上那个因为药力而稍微安稳些、却依旧昏沉的花卿義。
“花卿義。”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花卿義混沌的意识。
“……” 花卿義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茫然地看着那个逆着烛光、面容模糊的高大身影。
“你那些…鬼画符…” 雍正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还有那些…符号…是海外哪门哪派的学问?可有什么…典籍依据?” 他问得极其突兀,语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
“**啊?**” 花卿義烧糊的脑子完全跟不上这跳跃的思维!鬼画符?符号?海外学问?典籍依据?渣男大半夜不睡觉跑来跟她讨论学术?!
广播塔发出乱码:“**@#¥%… 西爷…被妖星辐射傻了?**”
“朕问你话!” 雍正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
“呃…回…回皇上…” 花卿義烧得舌头打结,只能凭着本能胡诌,“…是…是海外…一个叫…叫‘符号逻辑学’…呃…不对…‘象形会意学’…也…也不对…” 她脑子里闪过甄嬛那本《符号浅析录》,灵光一现(回光返照),“…是…是‘天机推演学’!对!就是‘天机推演学’!据…据说是上古河图洛书演变而来…能…能推演吉凶,洞察天机…包…包罗万象…” 她越说越离谱,自己都快信了。
“天机推演学?河图洛书演变?” 雍正眉梢微挑,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这女人…胡诌的本事倒是一流!不过…这方向…正合他意!
“很好!” 雍正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刻意的威严和…不容置疑的“认证”!
“既是上古传承,包罗万象,能洞察天机,推演吉凶…” 他刻意加重了这几个词,目光扫过屋内竖着耳朵的太医和苏培盛等人,如同在宣告圣旨:
“那便不是妖术!而是我大清…失传己久的古之绝学!”
“**噗——!**” 花卿義差点被自己口水呛死!内心小人儿疯狂捶地:“**古之绝学?!渣男!你这认证比我的符号还离谱!**”
广播塔瞬间炸了:“**卧槽!官方认证!神棍执照!**
**花卿義!大清首席符号学(神棍方向)大师!**
**钦定‘天机推演学’传承人!**
**皇后!你的妖星论破产了!**”
雍正无视花卿義那副见了鬼的表情(在他眼里是病中惊愕),继续他的“神棍认证”表演,语气带着帝王的金口玉言:
“荧惑之变,或为天象示警,然示警者,非人祸,乃天机演变之常!尔等符号,既承上古‘天机推演’之妙,或…或正可解此天机之惑!”
他这话说得极其拗口,但核心意思:天象是示警,但不是因为花卿義是妖孽,而是老天爷在搞神秘学测试!花卿義的符号学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解密钥匙!
“从即日起!” 雍正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终结一切争论的威压,“命花答应,于禁足期间,潜心钻研此‘天机推演’之学!将其符号精要、推演法门,著书立说!编撰成《符号释义》!呈于御览!以解天机!以正视听!”
“**著书立说?!《符号释义》?!**” 花卿義彻底傻眼了!让她把那些吐槽用的鬼画符和Q版小人写成学术著作?!这比让她抄一百遍《女诫》还恐怖!渣男!你是嫌我病得不够重?!
“所需纸笔、颜料、典籍(空白书册),由内务府按需供给!” 雍正补充道,目光扫过花卿義炕桌上那些御赐的画具,“…朕…等着看你的‘天机推演’之果!”
说完,他不再停留,仿佛完成了一件重大的、关乎国运的决策,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碎玉轩。玄色的大氅在夜风中翻卷,留下满室药香、暖意、和一个被“钦定神棍”身份砸得晕头转向、高烧未退的花答应。
苏培盛和太医们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巨大的震惊和茫然。皇上…这是…给花答应定了性?洗白了?还…还封了个“古学传承人”?这操作…太玄幻了!
花卿義呆呆地躺在炕上,烧得迷糊的脑子艰难地消化着刚才的信息量。
“**天机推演学…古之绝学…著书立说…《符号释义》…**” 她喃喃自语,突然,广播塔发出了一声充满荒诞感的哀嚎:
“**所以…我以后不仅要抄书…还要写书?!**
**书名:《从Q版小人到天机推演:花答应的神棍之路》?**
**渣男!你赢了!这比砍头还折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