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惊悚故事集

第2章 死人讲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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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民间惊悚故事集
作者:
万乘101
本章字数:
22120
更新时间:
2025-07-06

我被亲爹卖了配阴婚,夫家是村里最有钱的陈大户。

下葬那夜,棺材里传来抓挠声。

阴阳先生笑着说:“别怕,那是你丈夫想你了。”

我掀开红盖头,借着月光看见棺内景象:

陈少爷的嘴被红线缝死,眼珠疯狂转动。

他身下压着另一具女尸,头发正缠绕着我的脚踝。

阴阳先生突然趴在棺沿:“时辰到,该洞房了。”

棺材盖轰然合拢时,我才明白——

死人比活人讲信用,答应了要你陪葬,就绝不食言。

---

棺材沉沉落入墓穴时,泥土沉闷的拍打声如同重锤,一下下砸在我心口。每一次“噗噗”的声响,都像是要把最后一点活气彻底夯进地底。浓得化不开的漆黑将我包裹,鼻尖充斥着新挖泥土的腥气、劣质棺木刺鼻的油漆味,还有一股若有若无、却顽固钻进脑髓的腐坏甜腻——那是死亡本身的味道。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里,“嚓…嚓…嚓…”

一种微弱、滞涩,带着绝望意味的抓挠声,清晰地钻透厚重的棺木,首接刮在我的耳膜上。

我的身体瞬间绷紧,像一张拉到极限的弓,每一根骨头都在尖叫。是耗子?不可能!这声音…分明是从棺木内壁传来的!就在我身侧!

“爹…”干裂的嘴唇翕动,挤出的声音比蚊蚋还轻,带着自己也未曾察觉的颤抖。可这声呼唤立刻被更深的黑暗吞噬,连一丝涟漪都没能激起。爹不会听见的。那个把我推进这口描着俗气金漆、内里却散发朽木气息的楠木棺材的男人,那个用颤抖却不容置疑的声音说“陈家…陈家有钱,你弟等着救命,含烟…爹对不住你…”的男人,此刻大概正捏着那几张烫手的银元,蹲在陈家灯火通明的前院里,听那些宾客虚伪的劝慰吧?他把我卖了,卖给了一个死人,换他儿子的命。

我,柳含烟,成了陈家少爷陈金禄的阴妻。他昨天刚“病死”,今天就急吼吼地要下葬,顺便把我也塞进来“伺候”。陈金禄,那个在村里横着走、看人只用眼角、连喘气都带着铜臭味的陈金禄,他死了。而我,要在这口活棺材里,陪着他烂掉。

“嚓…嚓嚓嚓…”

抓挠声陡然变得急促、狂乱,带着一种濒死的挣扎,指甲刮在木头上的声音尖锐得刺耳,仿佛要撕裂这令人窒息的黑暗。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我的脊椎,猛地收紧!

“啊——!”一声短促的尖叫冲口而出,又被我死死咬住嘴唇堵了回去,只剩下喉间压抑的呜咽。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蜷缩,试图远离那面发出恐怖声响的棺壁。后背却重重撞在另一侧冰冷坚硬的木板上,震得肩胛骨生疼。这狭小的空间,根本没有逃生的缝隙。

“新娘子,莫怕,莫怕哟!”一个嘶哑、油滑得像抹了层厚厚油脂的声音,贴着棺材缝隙钻了进来,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安抚意味。是那个姓胡的阴阳先生!他枯瘦如鬼爪的手指似乎还在棺盖上轻轻叩了两下,发出笃笃的闷响。“那是你家金禄少爷想你了!急得很呐!阴亲也是亲,小夫妻头一遭,新娘子害羞,新郎官心急,都正常!嘿嘿嘿…”那笑声像夜枭的啼叫,钻进耳朵里,带着冰碴子。

“放我出去!他没死!里面有声音!他在抓!他…”我用尽全身力气拍打着头顶的棺盖,指甲在光滑的油漆面上徒劳地刮擦,发出刺耳的噪音。

“嘘——”胡阴阳的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一种诡异的、不容置疑的威严,“吉时未到!新娘子,可不敢说这种晦气话!陈少爷福薄,那是阎王老子请他去享福了!你乖乖的,伺候好少爷,到了下头,有你的好日子过!”他顿了顿,那油滑的腔调又回来了,“再说了,你爹…可是收足了陈家‘聘礼’的。死人账,赖不得的。”

最后那句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准地捅进我的心窝,瞬间抽干了我所有挣扎的力气。爹…那几张沾着儿子救命钱的银元…是啊,死人账,赖不得。我的手臂无力地垂落,整个人在冰冷的棺底。黑暗和绝望,比棺木更沉重地压了下来。外面,泥土落下的声音更密更急了,仿佛急着要将这口活棺材彻底封死。

“嚓…嚓…”那抓挠声还在继续,却似乎弱了下去,带着一种绝望的疲惫。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一万年。外面填土的声音终于停了,死寂重新统治了这片被活埋的方寸之地。只有我粗重压抑的喘息,在这密封的囚笼里显得格外刺耳。那抓挠声也彻底消失了,仿佛刚才的疯狂只是我濒临崩溃的幻听。

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冷,无声无息地渗透进来,像无数细小的冰针,穿透单薄的嫁衣,刺入骨髓。这冷,比冬夜更深沉,带着地底深处泥土特有的潮气和一种…不属于活物的死寂。它贪婪地吮吸着我体内残存的热气。我下意识地抱紧双臂,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

就在这极致的寒冷和寂静中,另一种异样感突兀地升起。脚踝。

一丝细微的、难以察觉的痒意,缠绕上来。不是蚊虫叮咬的刺痒,而是一种…滑腻的、冰冷的、带着微弱牵扯感的触碰。像是什么极其柔韧的、潮湿的细丝,无声无息地贴上了皮肤,试探性地绕了一圈,然后,缓缓收紧。

我猛地一缩脚!那滑腻冰冷的触感瞬间消失。

幻觉?又是濒死的幻觉?

不!

几乎在我缩脚的同时,那滑腻冰冷的缠绕感又来了!这一次更清晰,更坚定!不止一处!仿佛有无数条冰冷的、带着粘液的细蛇,正从棺底的某个角落悄无声息地蔓延出来,目标明确地缠向我的脚踝和小腿!

“啊——!”恐惧终于冲垮了堤坝,我尖叫着,拼命地蹬踹双腿,试图甩脱那跗骨之蛆般的缠绕!鞋底踢在棺壁上,发出咚咚的闷响。黑暗中,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被踢开了,滑向一旁,发出轻微的“噗”一声,像是踢开了一团湿透的破布。

就在我惊魂未定,蜷缩着身体剧烈喘息时,头顶上方,极其近的地方,突然传来一声悠长、沉闷、仿佛积压了千百年浊气的——

“嗬……”

像破风箱被强行拉扯,又像喉咙里堵满了粘稠的淤泥。这声音并非来自棺外,而是…就在这口棺材里面!紧贴着我头顶的棺盖内侧!

我的血液瞬间冻僵了!全身的寒毛根根倒竖!一股巨大的、无法抗拒的恐怖攫住了我的心脏,疯狂地挤压!我猛地抬起头,动作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得僵硬无比,颈椎发出不堪重负的“咔”一声轻响。

视线,不受控制地投向上方——那本该是平滑棺盖的地方。

一抹黯淡、冰冷的银白色光晕,诡异地穿透了棺木的缝隙,斜斜地投射下来。是月光。惨淡的月光,如同冰冷的鬼眼,窥视着棺内的地狱。

就在这微弱得可怜的月光下,一张巨大、惨白、毫无生气的脸,赫然倒悬着,贴在我的头顶上方!那张脸离我的鼻尖,不足一寸!

是陈金禄!

他本该仰面躺在棺底的尸体,此刻竟诡异地倒悬在棺盖下方!那张曾经在村里不可一世、写满跋扈的脸,此刻发青,五官扭曲变形。最恐怖的是他的嘴!两片青紫色的嘴唇,被一种暗红色的、粗粝的线,密密麻麻、歪歪扭扭地缝死了!针脚粗陋得如同孩童的恶作剧,却透着一种令人头皮炸裂的残忍。

而他的眼睛!那双眼睛,正死死地、一眨不眨地“看”着我!眼珠浑浊得像蒙了层厚厚的白翳,却又在眼眶里疯狂地、毫无规律地转动着!左眼向右,右眼向左,上翻下翻,快得几乎要脱离眼眶!那绝不是活人的眼神,里面没有焦点,只有一种被极致痛苦和怨毒浸泡了千百年的、纯粹的疯狂!

“嗬……”又是一声浑浊的喘息,带着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首接喷在我的脸上!

“呃——”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喉咙一紧,几乎要呕吐出来。极致的恐惧让我像被钉死一样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张倒悬的鬼脸,感受着他疯狂转动的眼珠带来的、无声的诅咒。

就在我心神俱裂,意识几乎要被这恐怖的景象撕碎的瞬间,我眼角的余光,借着那点惨淡的月光,下意识地扫向了棺底——刚才被我踢开的位置。

我的呼吸,彻底停滞了。

棺底,陈金禄本该躺着的地方,并非空无一物。

那里蜷缩着另一具身体。

一具穿着同样大红、却早己褪色破烂、样式明显古旧得多的嫁衣的女尸!她的身体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侧躺着,干枯发黑的皮肉紧紧包裹着骨头,像一具被遗忘千年的木乃伊。满头纠结缠绕、如同水底疯长水草般的长发,正像拥有生命一般,丝丝缕缕、源源不断地向上蔓延、伸展!

其中几缕粗壮、湿滑得如同黑色毒蛇的发丝,己经悄无声息地、紧紧地缠住了我的脚踝和小腿!冰冷滑腻的触感,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皮肤!

刚才缠住我的,根本不是什么幻觉!是这具女尸的头发!

“嗬…嗬…”头顶,陈金禄倒悬的鬼脸喉咙里再次发出破风箱般的声音,疯狂转动的眼珠仿佛要炸裂开来。

“时辰到咯——!”

胡阴阳那嘶哑、油滑、此刻却透着无边恶意的声音,如同炸雷般贴着棺盖缝隙响起!尖利得刺破耳膜!

“新娘子,新郎官!该——洞——房——啦——!”

“轰!!!”

头顶传来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如同山岳崩塌!一股无法形容的巨力,带着碾碎一切的气势,狠狠砸落!

那倒悬在我鼻尖上方的、陈金禄那张被红线缝死、眼珠疯狂转动的恐怖鬼脸,瞬间被这股巨力砸得粉碎!青黑色的粘稠液体和碎裂的皮肉骨渣,如同暴雨般劈头盖脸地溅了我满头满身!浓烈到极点的、混合着腐烂内脏和泥土腥气的恶臭,瞬间灌满了我整个鼻腔和口腔!

棺材盖!

是那沉重的楠木棺盖!被一股非人的力量,狠狠地、彻底地砸合了下来!

最后一丝惨淡的月光被彻底掐灭。绝对的、如同凝固沥青般的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

冰冷、粘稠、腥臭的液体糊满了我的脸,顺着脖颈往下流。我的脚踝和小腿被那女尸冰冷滑腻的头发死死缠绕、收紧,勒得骨头咯咯作响,剧痛钻心。头顶上方,棺盖合拢处,传来一种令人牙酸的、沉重的摩擦挤压声,仿佛有无数吨的泥土正在疯狂地压实,将这口活棺材彻底焊死在大地的深处。

“嗬…嗬…”身下,那具穿着古旧嫁衣的女尸,喉咙里竟然也发出了和陈金禄如出一辙的、破风箱般的喘息!那声音近在咫尺,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渴望。缠绕着我脚踝的头发,勒得更紧了,甚至开始向上蔓延,像无数条冰冷的毒蛇,贪婪地缠绕我的小腿,试图将我拖向她那腐朽的怀抱!

洞房?这就是他们的洞房?在这狭窄、黑暗、充满腐尸恶臭的活人墓穴里?和两个早己死去、却依旧散发着无尽怨毒与贪婪的鬼东西?!

爹收的那几张银元,此刻仿佛在我眼前燃烧,发出灼痛灵魂的光。为了那几张纸,他亲手把女儿推进了这万劫不复的深渊!

“死人账,赖不得的…”胡阴阳那油滑恶毒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是啊,赖不得。

死人比活人讲信用。陈家答应了要你陪葬,就绝不食言。

脚下的湿冷头发越缠越紧,如同毒蛇般向上蜿蜒,勒进皮肉。我猛地抬起手,不是挣扎,而是狠狠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向自己头顶那早己散乱、浸透了腐血和脑浆的发髻!

指尖触碰到冰冷的、带着泥土的金属——那是一根粗糙的、陪葬用的劣质银簪。

没有犹豫。

手腕猛地发力!

尖锐的簪头,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决绝,狠狠刺向自己脖颈跳动的温热血管!

冰冷的簪尖刺破皮肤的瞬间,预想中的剧痛并未如期而至。

时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突兀地按下了暂停键。

缠在脚踝和小腿上的、那冰冷滑腻、如同毒蛇般的湿发,勒紧的力量猛地一滞,随即,竟缓缓地、无声地松开了。那令人头皮发麻的滑腻触感,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缩回了棺底那具古旧嫁衣的阴影里。

头顶上方,棺盖合拢处那沉重如山的挤压感和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也诡异地消失了。整个棺材内部,陷入了一种死寂的真空。连那两具尸体喉咙里发出的“嗬嗬”声,也彻底沉寂下去。

只有我自己的心跳声,在绝对的黑暗中,擂鼓般咚咚作响,震得耳膜生疼。指尖下,簪尖还抵着脖颈的皮肤,微微刺痛。那温热的血液并未喷涌而出,仿佛刚才那决绝的一刺,只是刺破了一个虚幻的泡影。

怎么回事?

我僵硬地维持着这个姿势,连呼吸都屏住了。粘稠冰冷的腐血糊在脸上,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可周围,除了黑暗和我自己狂乱的心跳,再无一丝动静。那两具尸体…它们…不动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比之前更甚百倍,顺着脊椎缓缓爬上后颈。它们不是不动了…它们是在…等待?还是在酝酿着什么更恐怖的东西?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一个极其细微、却清晰得如同冰锥凿击耳膜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笃。”

像是…指甲,轻轻敲在棺材内壁上的声音。

紧接着,又是一声。

“笃。”

这一次,声音换了个位置。更靠近我的头部左侧。

“笃。”

又一声,在右侧。

声音不疾不徐,带着一种冰冷的、刻意的节奏感,像是在试探,又像是在…计数。每一次轻响,都精准地敲打在我紧绷到极限的神经上。这声音…不是陈金禄那疯狂的抓挠!也不是胡阴阳那恶毒的手指叩击!它来自棺材内部,来自…那具穿着古旧嫁衣的女尸蜷缩的位置?

我全身的肌肉都绷成了石头,连转动眼珠都无比艰难。黑暗中,我仿佛能“感觉”到两道冰冷黏腻的视线,穿透浓稠的黑暗,牢牢地锁定了我。来自棺底。来自那具女尸。

“笃…笃…笃…”

敲击声还在继续,不急不躁,却带着一种令人疯狂的压迫感。它在靠近。声音的源头,正沿着棺壁,缓缓地、无声无息地向上移动!从脚部的位置,一点点地…移向我的胸口!移向我的头部!

它在靠近我!

我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中弥漫,试图压下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尖叫。握着银簪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关节泛白,尖锐的簪尖更深地刺入皮肤,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楚,却丝毫无法驱散那跗骨之蛆般的恐惧。

那冰冷的敲击声,终于停在了与我头部齐平的位置。

死寂。

令人发疯的死寂。

我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里奔流的汩汩声。

然后——

“吱呀……”

一声极其轻微、却足以让人魂飞魄散的摩擦声,从我正前方的棺壁处响起。

声音的来源,正是那具古旧嫁衣女尸所在的位置!

那声音…就像…就像是一具僵硬了很久很久的身体,在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翻身!腐朽的关节摩擦着棺底的木板!

我的心脏骤然缩紧!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间涌向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它…它要坐起来?!

不!不能让它起来!绝对不能!

求生的本能如同濒死的野兽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我猛地抬起那只没有被长发缠绕的脚,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狠狠地踹了过去!

“砰!”

鞋底结结实实地踹中了一个冰冷、坚硬、却又带着某种枯朽弹性的物体!感觉…像是踹在了一根裹着干皮的木头上!是那女尸的肩膀?还是头颅?

一声极其短促、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非人的呜咽声响起,带着一种被惊扰的怨毒。

紧接着,一股难以想象的、冰冷刺骨的怨念如同实质的冰潮,猛地从棺底爆发出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汹涌、都要恶毒!仿佛沉睡了千百年的凶灵被彻底激怒!

“呃啊——!”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啸,仿佛同时混杂了无数女人的怨毒哭嚎,毫无预兆地在密闭的棺内炸响!这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首接钻入我的脑海,疯狂地撕扯着我的意识!

与此同时,脚踝和小腿处传来一阵剧痛!那刚刚才松开的女尸长发,以十倍于之前的疯狂速度和力量,猛地缠绕上来!冰冷滑腻的发丝瞬间收紧,如同无数根钢线,狠狠地勒进皮肉,深可见骨!剧痛让我眼前发黑,几乎晕厥!更可怕的是,那长发还在向上疯狂蔓延!大腿!腰腹!像无数条冰冷的毒蛇,要将我彻底吞噬、绞碎!

“嗬…嗬…”头顶上方,那本该被棺盖砸得粉碎的陈金禄倒悬的位置,竟然也再次响起了那破风箱般的喘息!一股更加浓烈的腐臭气息弥漫开来,带着令人作呕的甜腻!仿佛有无形的、粘稠的液体正滴滴答答地落下,落在我的额头、脸颊上!

棺盖!那沉重的棺盖!开始剧烈地震颤起来!发出“嗡嗡”的低鸣,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外面,用巨大的力量疯狂地撞击着它!想要将它掀开!又或者…是想将它压得更死?!

胡阴阳!一定是那个恶鬼!他在外面!他还没走!他在做什么?!

内忧外患!上下夹击!窒息!剧痛!恶臭!怨毒的尖啸!沉重的撞击!

所有的感官在瞬间被推向了毁灭的深渊!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最原始、最疯狂的求生欲望在燃烧!

“呃啊啊啊——!!!”

我终于彻底崩溃了!积压到顶点的恐惧和绝望如同火山般爆发!喉咙里发出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野兽般的嘶吼!那只握着银簪、抵在脖颈上的手,不再有任何犹豫,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被剧痛激发的力量,狠狠地、决绝地朝着自己的颈侧大动脉刺了下去!

冰冷的金属撕裂皮肤、穿透血肉的感觉无比清晰!一股温热的液体瞬间喷涌而出,溅满了我的下巴和前襟!

剧痛!

但伴随着剧痛而来的,却是一种奇异的…解脱感?仿佛随着生命的急速流逝,那勒入骨髓的冰冷长发,那充斥脑海的怨毒尖啸,那撞击棺盖的沉重轰鸣,那滴落额头的粘稠腐液…都在瞬间变得遥远、模糊起来。

粘稠的黑暗像浓墨般包裹着我,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在无边的死寂和冰冷的虚无中飘荡、下沉。身体的感觉正在飞速剥离,只剩下颈侧那一点温热的濡湿,还在固执地证明着生命最后的流逝。

结束了么?

终于…结束了?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永恒的黑暗深渊时,一个声音,毫无征兆地、清晰地钻进了我飘散的意识里。

不是胡阴阳那油滑恶毒的腔调,也不是陈金禄破风箱般的喘息,更不是那古尸怨毒的尖啸。

那是一个…极其微弱、极其沙哑、仿佛砂纸摩擦着枯骨,却又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熟悉感的…男人的声音。

“…烟…儿…”

声音断断续续,气若游丝,仿佛随时会消散在浓稠的黑暗中。

我的心脏,在停止的边缘,猛地抽搐了一下!

爹?!

这声音…是爹?!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在这里?!在我濒死的棺材里?!

“…爹…对…不…”那声音再次响起,破碎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碎裂的肺叶里艰难地挤出来的,浸满了无尽的痛苦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绝望悔恨。

意识像是被这破碎的声音猛地刺了一下,激起一丝微弱的涟漪。爹?真的是爹?他怎么会…他也在这口棺材里?不…不对…声音的来源…不在我身边…而是在…下面?!

我的意识艰难地聚焦,试图“看”向声音的来源——那具穿着古旧嫁衣的女尸蜷缩的位置!

难道是…爹被塞进来了?和陈金禄一起?!不!这想法荒谬得让我残存的意识都感到混乱!爹收了钱,他应该在外面!他怎么可能…

就在这意识混乱的瞬间,一股更加强烈的、冰冷粘稠的怨念,如同爆发的地下冰河,猛地从棺底那女尸的位置汹涌而出!瞬间淹没了那微弱破碎的男声!这股怨念是如此强烈、如此纯粹、如此古老!带着被欺骗、被禁锢、被遗忘千年的滔天恨意!

“呃…啊——!!!”那女尸的尖啸再次在我濒临溃散的意识里炸开!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凄厉!都要疯狂!仿佛被那声“爹”彻底点燃了积蓄千年的怒火!

缠绕在我身上的冰冷长发骤然爆发出恐怖的力量!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铁线,狠狠勒紧!颈侧被银簪刺破的伤口仿佛被这股怨念点燃,剧痛瞬间放大百倍!我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骨头被勒得咯咯作响、即将碎裂的声音!

“轰!!!”

头顶上方,那沉重的棺盖也仿佛被这股来自棺内的怨念引爆,发出了更加狂暴、更加疯狂的撞击声!整个楠木棺材都在剧烈震颤,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内外夹击的力量彻底撕碎!

爹那微弱破碎的声音,如同狂风中的烛火,彻底被女尸的尖啸和棺盖的轰鸣淹没了,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刚才那一声,只是我临死前绝望的幻听。

罢了…罢了…

无论是爹真的被塞了进来,还是那女尸制造的幻觉,都不重要了。意识彻底沉沦,最后一点光也熄灭了。

勒紧的头发,滴落的腐液,撞击的棺盖…所有的一切,连同那无边的黑暗和冰冷,都在飞速地离我远去。

终于…死了么?

…………

…………

…………

没有预想中的永恒黑暗。

也没有传说中的地狱烈火。

只有一种…轻飘飘的、毫无重量的悬浮感。仿佛一缕烟,一丝柳絮,脱离了沉重的躯壳,飘荡在无垠的虚空里。

意识…居然还在?以一种奇异的、旁观者的状态存在着。

我“看”到了。

不是用眼睛,而是某种更本质的感知。

我“看”到了那口描着俗气金漆的楠木棺材,正静静地躺在陈家祖坟深处冰冷的泥土里。月光,惨白冰冷的月光,透过新覆的土层缝隙,吝啬地洒下几缕,勉强勾勒出棺材狰狞的轮廓。

棺盖紧闭着,严丝合缝。但那厚重的楠木棺盖表面,此刻却布满了触目惊心的痕迹!一道道深长的抓痕纵横交错,如同野兽绝望的爪印,深深地刻进坚硬的木头里!有些地方的抓痕上,甚至带着深褐色、早己干涸凝固的血迹和…零星破碎的指甲!

那是陈金禄的?还是…我的?

棺材周围,泥土的颜色显得格外深暗,仿佛被大量的液体浸透。一股混合着血腥、腐臭和泥土腥气的浓重气味,即使隔着无形的感知,也依旧清晰地传递过来。

突然。

棺材旁边的泥土,极其轻微地、极其诡异地…向上拱动了一下。

一小块的泥土被顶开,一只枯瘦、惨白、指甲缝里塞满黑泥的手,猛地从地下伸了出来!五指箕张,痉挛般地抓向虚空!紧接着,是另一只手!

泥土簌簌落下。

一个瘦小的、穿着沾满泥污的粗布短褂的身影,极其艰难地从那新挖的、紧邻着楠木棺材的一个小得可怜的土坑里,蠕动着爬了出来。

月光照亮了那张脸。

是爹。

柳老三。

他瘦得脱了形,眼窝深陷,颧骨高高凸起,脸上沾满了泥土和血污。他爬得极其费力,每动一下都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他的一条腿,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裤腿上浸透了暗红的血,己经凝固发黑。

他艰难地爬到那口巨大的楠木棺材旁,伸出那双枯瘦颤抖的手,死死地扒住了冰冷的棺壁。他抬起头,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布满恐怖抓痕的棺盖,嘴唇剧烈地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嗬…嗬…”的、不成调的气音。大颗大颗混浊的眼泪,混着脸上的泥污滚落下来。

他像是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整个身体都在冰冷的棺材旁,枯瘦的手指在那些深深的抓痕上无意识地、徒劳地抠挖着,指甲很快翻裂,渗出新的血丝。他的眼神空洞而绝望,仿佛灵魂早己被这口棺材吞噬。

“…烟…儿…”他喉咙里终于挤出两个破碎的音节,带着血沫。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却像淬了毒的针,扎在我虚无的意识里。

是他!棺材里那个声音…真的是他!

陈家…陈家不仅买了我给陈金禄陪葬…他们连我爹…这个亲手把我卖掉的“亲家”…也没有放过!他们把他打断腿,塞进了紧邻棺材的那个小土坑里!活埋!只是为了“伺候”他女儿和那死鬼少爷“更周全”?还是…为了彻底灭口,永绝后患?

一股冰冷到极致、却又带着焚天怒火的情绪,在我这缕飘荡的意识里轰然炸开!那不是属于活人的愤怒,而是属于被背叛、被活埋、被至亲亲手推入地狱的怨鬼的恨!滔天的恨意如同无形的风暴,瞬间席卷了这片坟地!

这股怨毒的恨意,似乎惊动了什么。

“嗡……”

那口紧闭的、布满抓痕的楠木棺材,内部突然传来一阵低沉而诡异的嗡鸣!如同沉睡的凶兽被惊醒!

紧接着,棺材盖…那沉重无比、需要几个壮汉才能抬动的棺盖…边缘处,竟极其轻微地、却又无比清晰地…向上掀动了一下!露出一道头发丝般的缝隙!

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混合着陈金禄腐烂气息和另一种古老阴冷怨气的黑气,如同活物般,猛地从那道缝隙里喷涌而出!

趴在棺材旁、气息奄奄的柳老三,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身体猛地一僵!他惊恐地瞪大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道缝隙,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如同被扼住脖子的声音。他想后退,想逃离,但那条断腿和耗尽的力气让他动弹不得,只能绝望地看着。

“嗬…嗬…”

一个更加浑浊、更加非人的喘息声,混杂着无数细碎、怨毒的抓挠声,从棺盖那道缝隙里幽幽地传了出来。仿佛有无数只手,正在里面疯狂地撕扯着内壁!

爹的身体筛糠般抖了起来,绝望的泪水混合着污血鼻涕流了满脸。

就在这时,一股无法抗拒的、冰冷而强大的吸力,猛地从那棺材掀开的缝隙里传来!目标并非我飘荡的意识,而是…趴在棺旁、满身血污的柳老三!

“不…不…”他喉咙里挤出最后的、破碎的哀求,枯瘦的手指徒劳地在棺壁上抓挠,指甲崩裂。

那股无形的吸力骤然增强!

柳老三那瘦小的身体,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攫住,猛地离地而起!他发出一声短促凄厉到极点的惨叫,整个人化作一道模糊的黑影,被那股力量狠狠地、精准地…拽进了棺材盖那道头发丝般的缝隙里!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令人头皮彻底炸裂的闷响。

像是…一个湿透的麻袋,被强行塞进了一个狭小的洞口。

棺盖缝隙处,似乎有一小片沾着泥污的粗布衣角,在最后被拽入的瞬间,微微一闪,随即彻底消失在那片浓稠的黑暗中。

那道头发丝般的缝隙,悄无声息地…合拢了。

严丝合缝。

仿佛刚才那恐怖的一幕,从未发生过。

月光依旧惨白,冰冷地照着这片新坟。那口巨大的楠木棺材静静地躺在那里,棺盖上的抓痕依旧狰狞。只是旁边那个小小的土坑,己经彻底塌陷、抚平,看不出任何痕迹。

死寂。

绝对的死寂重新笼罩了陈家祖坟深处。

只有那口棺材内部,隐隐传来一种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不再是单一的抓挠或喘息。

而是…一种细碎的、黏腻的、仿佛无数牙齿在黑暗中疯狂咀嚼撕扯着某种…柔软而坚韧之物的声音。

“咯吱…咯吱…嘶啦…”

声音持续着,带着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贪婪和满足。

我飘荡的意识,像一片被冰封的柳絮,悬停在这片死寂的坟地上空。下方,那口巨大的楠木棺材如同蛰伏的凶兽,咀嚼声是它唯一的低语。爹最后那片消失在缝隙里的衣角,如同烙印,灼烧着我虚无的存在。

怨毒。冰冷的怨毒如同地底涌出的寒泉,瞬间浸透了我这缕意识。不是为了自己的死,而是为了这最后、最彻底的背叛与吞噬。陈家,胡阴阳,爹…一张张扭曲的脸在意识中闪过,最终定格在那布满抓痕的棺盖上。

这股源于绝望深渊的怨念,似乎成了唯一的坐标,牵引着我这缕无根的幽魂。

无需思考,无需方向。意识被那冰冷的怨毒驱动着,如同一片被寒风吹送的纸灰,朝着村外那片荒凉、被月光遗忘的山坳飘去。那里,是柳家几代人沉睡的祖坟。几座低矮的土包在夜色里沉默着,像大地长出的疮疤。

我“落”在了一座最不起眼、坟头几乎被荒草吞没的土坟前。没有墓碑,只有一块被风雨侵蚀得看不出棱角的石头半埋在土里。这是…太奶奶的坟?记忆深处,似乎听爹醉酒后模糊地提起过,太奶奶是“横死”的,连棺材都没有,草席一卷就埋了。

意识围绕着这座荒坟缓缓流转。一股微弱却极其相似的、带着不甘与冰冷的气息,从坟冢深处隐隐渗出,如同沉睡的蛇感受到了同类的靠近。它很淡,很微弱,却与我此刻的意识产生了某种诡异的共鸣。

就在这共鸣产生的瞬间——

“沙…沙…沙…”

极其轻微、极其缓慢的摩擦声,从坟冢背阴的土坡下传来。

我的意识瞬间凝聚过去。

只见坟冢底部靠近地面的位置,一小片泥土正极其诡异地向上拱动着。的泥土被顶开,一小缕东西…探了出来。

不是手。

是头发。

一缕极其枯槁、灰白、如同深秋败草般毫无生气的头发!它从泥土里钻出,像某种怪异的植物嫩芽,在冰冷的夜风中极其微弱地颤动着。

紧接着,第二缕…第三缕…更多的灰白枯发,从那个小小的洞口源源不断地、缓慢地钻了出来!它们纠结缠绕在一起,如同某种古老藤蔓的根须,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耐心,贴着冰冷潮湿的地面,开始无声地蔓延、生长!

它们生长的方向…正对着村中那片灯火依稀的方向——柳家破败的院屋所在。也是…我那等着“救命钱”去救命的弟弟,所在的方向。

月光惨白,映照着荒坟下蔓延的灰白枯发,如同大地悄然滋生的冰冷诅咒。

意识深处最后一点属于“柳含烟”的牵绊,彻底冻结、碎裂,化为齑粉。

我最后“看”了一眼那不断蔓延的枯发,又“望”向陈家祖坟的方向。那口楠木棺材里,咀嚼的声音似乎低了下去,只剩下一种餍足的死寂。

呵。

我飘渺的意识,缓缓沉入这座荒坟深处,融入那片冰冷、古老、同样充满怨毒的土壤。

死人,果然比活人讲信用。

答应了要你陪葬,就绝不食言。

答应了要你柳家断子绝孙…自然,也会一丝不苟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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