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团腾出了村里一间相对完好的土屋,屋内陈设简陋,一炕一桌,但打扫得干净。
华佗、黄月英、鲁班三人安顿下来,李云龙特意吩咐送来了热腾腾的小米粥和几个杂粮窝头,还有一小碟咸菜。
“三位先生,条件艰苦,委屈了!”李云龙搓着手,脸上带着真诚的歉意和感激,“柱子那边好多了,多亏了华神医,以后有啥需要,尽管开口,我李云龙别的本事没有,护着咱自己人,不含糊!”
“李团长客气了,有片瓦遮身,有口热食,己是幸事。”华佗温和回应。
送走李云龙,三人简单用过饭食,天色己暗,油灯如豆。
鲁班坐在炕沿,从腰间皮囊里掏出几样小工具和一块巴掌大的硬木,他借着灯光,用小刻刀专注地削刻起来,木屑簌簌落下,动作沉稳而精准。
黄月英则在桌上摊开一张粗糙的草纸,她拿起一小截烧黑的树枝,在纸上快速勾勒,线条简洁明了,很快勾勒出黑风坳附近的地形轮廓,标注了几处关键位置,她眉头微蹙,似乎在计算着什么。
华佗整理着药箱,将几种止血、消炎、解毒的常用药材分门别类放好,又拿出几包配好的药粉,他动作不疾不徐,带着医者特有的沉静。
“月英,可有计较?”华佗轻声问道。
黄月英停下笔,指着草纸上黑风坳一处狭窄的隘口:“此处乃必经之路,两侧山崖陡峭,林木稀疏。若设伏,最佳位置应是崖顶这几处凹地,视野开阔,射界良好,且易守难攻。土匪居高临下,冷枪难防。”
她又在隘口入口和出口附近点了点:“若想预警或迟滞敌人,需在此两处做文章。入口狭窄,可设绊发预警。出口稍宽,或可布设简易拒马陷坑,阻其追击。”
鲁班停下刻刀,拿起一块刚削好的、带着凹槽和卡榫的小木件,接口道:“拒马好办,就地取材,用硬木削尖,交叉捆绑即可。
陷坑需挖,动静太大,恐打草惊蛇。绊发预警……可以用细藤、树枝和响铃,俺琢磨着,能不能让铃铛响得更‘特别’点,不易被当成风声鸟叫?”
他晃了晃手里的小木件:“做个这玩意儿,卡在铃铛舌上,能变音,再给铃铛裹层薄皮子,声音发闷传不远,但靠近了能听清。”
黄月英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鲁大师巧思。如此甚好。预警装置需隐蔽,且要能快速撤收,不留痕迹。”
“没问题,包在俺身上!”鲁班拍拍胸脯,又低头刻起来。
华佗点点头:“老朽不通机关战阵,只备好伤药,若真有冲突,可保后路无虞。”
他拿起一包气味浓烈的药粉,“此乃‘七步倒’,非毒,乃强效麻沸散。若遇敌近身,扬撒出去,可令其暂时昏厥,争取脱身之机。”
三人低声商议,分工明确。油灯下,鲁班的刻刀沙沙作响,黄月英的炭笔在草图上圈点,华佗的药包散发着淡淡的草木香。没有惊天动地的谋划,只有务实的准备。
外界的陆衍眼中闪过一抹惊奇:“果然是系统强化过的人物,或者说就是从各种影视里找的最强的一版?”
没想出个所以然,便接着观察了下去。
翌日清晨,寒风更冽,独立团团部院里,李云龙正对魏和尚交代任务。
“和尚,把这封信送到师部张部长手里,要快,路上机灵点,特别是过黑风坳那鬼地方,给老子打起十二分精神,听见没?”李云龙把一封封好的信郑重地塞进魏和尚怀里,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是,团长,您放心,俺保证完成任务,一根汗毛不少地回来!”魏和尚挺首腰板,声音洪亮,眼神坚定。
他检查了一下斜挎的驳壳枪和腰间的两颗边区造手榴弹,紧了紧绑腿。
“等等!”华佗的声音传来,他带着黄月英和鲁班走了过来。
“老先生,您这是?”李云龙疑惑。
华佗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小纸包,递给魏和尚:“魏壮士,此乃老朽配制的‘行军散’,含于舌下,可提神醒脑,驱寒避秽。山高路远,寒气重,带上以备不时之需。”
这药粉确实有此功效,更隐含一丝微弱安神、增强警觉的草药成分。
魏和尚感激地接过:“谢谢华大夫!”
黄月英则上前一步,将一个小巧的、用油纸包好的东西递给魏和尚,那东西像个小哨子,又有点怪。
“魏兄弟,此物是我家传的小玩意儿,唤作‘惊鸟哨’。”黄月英声音平静,“过山林隘口时,若觉心神不宁,可吹响此哨。哨音独特,可惊飞鸟雀。鸟雀惊飞,有时……能提醒人注意周遭动静。”
她点到即止,这哨子内部结构被鲁班微调过,能发出一种极轻微、但穿透力强、类似某种山雀受惊的独特短促音,不易引人怀疑,却能作为鲁班布置的预警装置的辅助。
魏和尚挠挠光头,觉得有点新奇,但也没多想,憨厚一笑:“谢谢嫂子,俺记住了!” 他把哨子小心揣进怀里。
鲁班没说话,只是上前蹲下,仔细检查了一下魏和尚脚上那双磨损的布鞋,特别是鞋底。
他微微皱眉,从怀里掏出两块比巴掌略小、厚实坚韧的皮子正是昨晚连夜硝制的兽皮和几根结实的麻绳。
“魏兄弟,抬脚。”鲁班示意,魏和尚不明所以,依言抬脚。鲁班动作麻利,用麻绳将皮子牢牢绑在魏和尚的鞋底前掌和后跟处,打了几个特殊的死结,既牢固又不会轻易散开。
“鲁大哥,这是干啥?”魏和尚好奇。
“山石路滑,这皮子耐磨防滑,走道稳当点,省鞋。”鲁班言简意赅。
这简易“鞋钉”不仅能防滑,万一在石头上跑动,声音也会更闷,减少动静,他绑的位置也巧妙,不影响正常行走。
李云龙在一旁看着,虽然觉得这三位先生有点“讲究”,但人家是好意,又是救命恩人,他也没说什么,只是催促:“好了好了,和尚,赶紧出发!早去早回!”
“是!”魏和尚再次敬礼,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团部,身影很快消失在村外蜿蜒的山路上。
看着魏和尚远去,李云龙转头对华佗三人道:“三位先生,咱团里还有不少战士有老伤旧疾,卫生员老张一个人忙不过来。华神医,您看……”
“义不容辞。”华佗微笑应下,这正是他们留下来的好理由。
黄月英则对李云龙道:“李团长,我见村口工事尚可加固。我略通些土木营造之法,或可帮衬一二,使其更利防守。”
她需要合理的借口接近村口,观察魏和尚离去的方向。
鲁班也接口:“团长,俺看咱有些家伙事儿磨损得厉害,俺会点铁匠木匠活,能不能去修械所看看?给拾掇拾掇?” 修械所也在村口附近。
李云龙一听,大喜过望:“哎哟,那敢情好,太好了!黄夫人,鲁师傅,你们可真是及时雨啊,警卫员,带路,修械所和工事那边,两位先生说了算!”
黄月英和鲁班对视一眼,目的达成。
村口防御工事旁,黄月英一边指点战士们如何更合理地堆砌沙袋、拓宽射击孔,一边看似不经意地眺望着魏和尚离去的方向。
鲁班则在修械所里叮叮当当地忙活起来。他拿起一把枪栓磨损的步枪,熟练地拆卸、观察,又找来一些工具和边角料,开始修复打磨,动作又快又稳,看得旁边几个修械所的战士目瞪口呆。
一个老兵油子凑过来:“鲁师傅,您这手艺……绝了,比俺们强多了!”
鲁班憨厚一笑,手下不停:“熟能生巧罢了。”
他一边修枪,一边耳朵却竖着,捕捉着远方山林间任何一丝异常的动静,他在等待,等待他昨夜和黄月英提前布置的“耳朵”传来的信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寒风呼啸,吹得人脸颊生疼。
突然,一阵极其轻微、短促、如同某种受惊山雀的“唧唧”声,顺着风,断断续续地飘了过来,声音很小,混杂在风声中几乎难以分辨,但鲁班和黄月英的耳朵同时捕捉到了!
声音传来的方向,正是黑风坳隘口入口处!
黄月英眼神一凝,立刻对旁边一个战士道:“这位同志,麻烦你去告诉李团长,村西三里外的野羊坡方向,似乎有野羊群被惊动,动静不小。提醒一下巡逻队注意,别是鬼子的斥候摸过来了。”
野羊坡在黑风坳反方向,是个合理的借口。
战士不疑有他,立刻跑去报告。
鲁班放下手中的活计,走到门口,眯着眼望向黑风坳方向,低声道:“绊子响了……入口……”
与此同时,黑风坳隘口入口的密林里。
魏和尚正小心翼翼地穿行,他牢记团长的话,精神高度集中,手始终没离开腰间的枪柄,就在他即将踏入那狭窄的隘口时,脚下似乎被什么东西极轻微地绊了一下。
几乎同时,他怀里黄月英给的“惊鸟哨”突然变得微微发烫,正是鲁班的小机关,触发预警装置时产生微弱热量!
紧接着,侧前方崖顶的枯草丛中,传来一阵短促、怪异、如同受惊山雀般的“唧唧”声!
魏和尚瞳孔骤缩,多年战场养成的本能让他瞬间卧倒,身体紧贴一块岩石。
砰!砰!
几乎在他卧倒的同时,两声清脆的枪响从崖顶传来,子弹“嗖嗖”地打在他刚才站立位置后面的树干上,打的树木木屑纷飞!
“有埋伏!”魏和尚心中警铃大作,冷汗瞬间湿透后背,他刚才要是再往前一步,或者没留意那怪声,此刻不死也重伤!
他立刻判断枪声来源,是崖顶两处凹地,土匪果然设伏了,他迅速翻滚,利用岩石和灌木丛掩护,拔出了驳壳枪。
崖顶上,黑云寨的两个土匪探出头,骂骂咧咧:“他娘的,打空了,那小子属兔子的?跑这么快?”
“怪了,刚才好像听到鸟叫?惊着他了?”
“管他呢,追!大当家说了,要活的!他身上肯定有重要情报!”
两个土匪顺着崖壁的小路往下追,他们刚追到隘口出口附近,脚下突然一空。
噗通!噗通!
两人猝不及防,掉进了一个被枯枝败叶巧妙掩盖的浅坑里,坑底插着几根被鲁班削尖的硬木桩子,虽然坑不深,木桩也没能致命,但尖头狠狠扎进了两人的脚板和小腿。
“啊——!”
“我的脚!有陷阱!”
两个土匪发出凄厉的惨叫,在坑里挣扎,一时半会儿爬不出来。
魏和尚听到身后的惨叫和陷阱触发的动静,心中大定。
他不再犹豫,利用这宝贵的时机,如同灵猿般攀上另一侧相对平缓的山坡,头也不回地朝着师部方向,飞速消失在密林之中,黑风坳的杀机,被提前的预警和简单的陷阱巧妙化解。
村口,鲁班和黄月英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枪声和惨叫声,对视一眼,微微松了口气。
警报解除,第一步成功了,黄月英继续指点工事,鲁班拿起锤子,继续叮叮当当地修理一支步枪的枪托,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只有华佗,在团部临时腾出的“医务室”里,给一个战士换药时,手微微顿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药箱里,那包“七步倒”静静地躺着,暂时用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