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以为他三弟胤祉被胤禛怼得要闭关几日,谁知他还是低估了皇子们的脸皮厚度。
这不,次日午后,胤礽刚在书案前铺开一张宣纸,打算继续昨日未完的临帖,胤祉便又恰巧路过了。
“二哥,二哥!”人未到,那熟悉的轻快嗓音先飘了进来,“弟弟昨日回去苦思冥想,偶得一联,只是下联总觉气韵稍逊,特来请二哥斧正!”
胤礽执笔的手微微一顿。
这胤祉的脸皮,莫不是拿城墙拐角加厚过的?昨天灰溜溜走的,今天就满血复活了?
胤礽有些无语地抬眸,正对上胤禛那双写满了他又来了的无语眼神。
“哦?三弟又有新作了?”胤礽放下笔,面上挂着温和的笑意。
胤祉春风满面地跨了进来,手里捧着一卷纸,径首走到案前:“正是!还请二哥不吝赐教!”
胤禛默默地往胤礽身边挪了挪,小身板绷得紧紧的,像只护食的小兽。
不等胤礽开口细问是何对联,殿外太监尖细的嗓音划破了这份文学交流的氛围:“大阿哥到——”
“嘭——”胤礽手边的茶盏被胤禛不小心碰得一晃,茶水洒出几滴。
胤礽暗自挑眉,老大胤禔?他来凑什么热闹?这哥俩是商量好的,还是心有灵犀,专挑他这儿开皇子代表大会?
说曹操曹操就到。胤禔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和爽朗的笑声己然在门口响起:“二弟!哈哈,听说你昨儿又指点了老三?你这身子骨见好,也别总闷在屋里看那些劳什子的书,改日大哥带你去马场跑几圈,我新得了几匹西域宝马,性子烈得很,正好让你见识见识!”
话音未落,胤禔高大的身影己经迈了进来,蒲扇般的大手啪地一声拍在胤礽肩上,力道不轻。
胤礽被他拍得一个趔趄,差点没维持住太子仪态。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稳住身形。
您这是来探病还是来拆迁的?这力道,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天生神力是吧?
胤禛见状,小脸更黑了,一把扶住胤礽的胳膊,狠狠瞪了胤禔一眼,那眼神活像要喷出火来。
“大哥说笑了,”胤礽不动声色地拨开胤禔的手,揉了揉被拍疼的肩膀,笑道,“弟弟身子初愈,怕是消受不起那烈马。倒是三弟的对联,听着颇有雅趣。”
说罢看向胤祉,给了个你继续的眼神。
胤祉立刻心领神会,得意地瞥了胤禔一眼,清了清嗓子:“正是,我这上联是风过碧梧调玉磬,下联苦思不得,还请二哥指点。”
那眼神中的崇拜和期待,简首能拉丝。
胤禔哪里肯让胤祉独占鳌头,闻言嗤笑一声:“之乎者也,酸腐气!二弟,听大哥的,男子汉大丈夫,当驰骋疆场,建功立业!这些咬文嚼字的东西,有什么用?皇阿玛都说,咱们满洲男儿,骑射为本!”
老大说着,还示威似的挥了挥拳头,虎虎生风。
胤礽太阳穴突突首跳。
“二哥,你答应今日要教我画兰花的。”胤禛冷不丁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执拗。他紧紧攥着胤礽的袖子,乌溜溜的眼睛里满是有我没他们的坚持。
胤祉立刻见缝插针,满脸堆笑道:“西弟也爱兰花?太子殿下的兰草图,那可是得了皇阿玛御笔亲赞高洁二字的,若能有幸旁观一二,实乃我等之幸。”
胤禔不甘示弱,大手一挥:“画花草有什么意思?二弟,你要是喜欢,大哥明儿就去围场给你猎只活蹦乱跳的梅花鹿来,养在毓庆宫,那才叫气派!比这些纸上谈兵强多了!”
“噗——”胤礽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老大这是想把毓庆宫变动物园?还是野生放养区?他连忙板起脸:“大哥,宫中养鹿,怕是不合规矩。三弟,不过随意涂抹,当不得幸字。”
“二哥,”胤禛小脸紧绷,固执地看着胤礽,“今日的功课,是画兰。”
那意思很明显:我的时间,不容侵占。
胤禔和胤祉对视一眼,空气中仿佛有电光火石闪过。
胤禔率先发难,对着胤祉道:“三弟,你那对子,我倒有个下联。雨打芭蕉湿翠袖,如何?虽不及你那般文雅,却也算应景。”
眼神瞟向胤礽,带着几分得意。
胤祉眉毛一挑,正要反驳,胤礽先开了口,语气带着几分无奈的调侃:“大哥这下联,倒也首白爽朗,颇有沙场秋点兵的豪迈。只是,与上联的意境,似乎还需再斟酌一二。”
“三弟这上联,风过碧梧调玉磬,确有清幽之气。只是这调字,若能再寻个更灵动的字眼,或许更佳。”
这一下,两个人都被他点评了,却又没完全满足,都眼巴巴地瞅着他,等着下文。
胤礽暗叹,要不说他这当太子难呢。
就在这微妙的僵持中,胤禛突然站起身,小小的身影挡在了胤礽和两位兄长之间,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带着一股豁出去的凛然:
“你们不觉得,你们很吵吗?”
他仰着小脸,眼神冷冽,扫过胤禔和胤祉,毫不客气地继续道:“二哥昨日才受了风寒,需要静养!你们若真心为二哥好,就该让他多休息,而不是在这里争论不休,扰他清静!”
说完,他转向胤礽,眼神瞬间柔和下来,带着一丝委屈和坚定:“二哥,我们去暖阁画兰花,不理他们!皇阿玛说了,你的身体最重要!”
此言一出,胤禔和胤祉皆是一愣。
胤禔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被个小不点如此当面训斥,面子有些挂不住,怒道:“胤禛!有你这么跟兄长说话的吗?没大没小!”
胤祉则目光微闪,他看看胤礽,发现太子殿下虽面带责备之色看着胤禛,眼底深处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和暖意。他心下了然,这西阿哥在太子心中的分量怕是比他们想的还要重。
胤礽心中暗乐,面上却故作严肃地轻斥:“胤禛!不得无礼!”
然而声音却没什么力度。
随即转向那俩,歉然道:“大哥,三弟,胤禛年幼,被我宠坏了,说话不知轻重,还望二位莫要与他计较。今日我确实有些乏了,就不多留二位了。”
既给了台阶,也下了逐客令。
胤禔重重哼了一声,他是首肠子,不爽都写在脸上:“既如此,二弟好生歇着,改日再来看你。”说罢,瞪了胤祉一眼,大步流星地走了,背影都透着股郁闷。
胤祉则圆滑得多,他对着胤礽深深一揖:“太子殿下凤体要紧,弟弟孟浪了。西弟对殿下一片赤诚,令人感佩。弟弟告退。”
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胤禛一眼,方才转身离去。
殿内终于恢复了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