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周末,沈晴雷打不动地背着沉甸甸的书包,坐上摇摇晃晃的公交车,穿过大半个城市去何芝芝家。
城中一个新小区里。
何芝芝看到沈晴,总是最高兴的。
她不能说话,就抓过手机或者纸笔,第一句话永远是——“今天又有多少帅哥拜倒在我们晴晴的石榴裙下啦?”
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天气,仿佛喉咙的伤痛从未发生。
沈晴嘴上打趣道:“芝芝!你这关注点能不能正一点!是课本!是知识!是改变命运的阶梯!”
心里却发酸。
她的芝芝,永远那么情绪稳定,最不稳定的是她自己,常常控制不住,讲到激动处就红了眼眶。
沈晴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带去的笔记和讲解,比起课堂的系统教学差远了。
她怕耽误芝芝,心急如焚,终于在一个周五的下午,把主意打到了顾一身上。
“哎呀,你就陪我去一次嘛!”
放学铃一响,沈晴就堵住了准备开溜的顾一,开启了软磨硬泡模式,“芝芝落下的课太多了!我讲得乱七八糟的!”
“我从不讲课”。
“你上次不是给我讲了数学题吗?我觉得你就是天生的老师!”
这人没有教学成就感吗?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有当教师的潜质?我的耐心只够应付某些不开窍的……特定个体。”
沈晴自动过滤掉暗示,不屈不挠道:“你可是全省第一,你去给她捋一遍,顶我讲十遍!”
用真诚的赞美砸晕他!
顾一揉揉眉心,不做答复,就听她在身边闹腾。
苏小明却走过来,“一哥,要不......你看看我整理的这周数学重点?”
他将手头的文件递过去,“我试着弄了个教案,你要觉得还行,我去给芝芝讲?”
他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眼神却亮晶晶的。
沈晴欢呼,“明明,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帅呢!”
顾一正准备接过教案的手,顿在空中,收回,起身,“我去给她讲。”
苏小明:???
沈晴:???
他站起身,“不用看了,我去给她讲。”
说完,拎起书包,率先朝教室外走去,背影挺拔又带着点…不爽?
他就不帅了?
沈晴和苏小明两脸懵逼,这祖宗…又抽什么风?
苏小明看着顾一的背影,再看看沈晴,压低声音说:“嫂子......啊不,沈晴同学,你觉不觉得......顾神刚才那反应,有点像......吃醋了?”
沈晴脸一热,呸了一口:“吃什么醋!他就是见不得别人比他强!尤其是学习上!”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有点异样的感觉,赶紧拉着苏小明追了上去。
管他呢,目的达到就行!
....
到了何芝芝家,何芝芝父母对顾一的到来显然有些意外,但看到女儿瞬间亮起来的眼神,也热情地招呼着。
他们从一开始对沈晴的埋怨到接受,再到现在的欢迎,毕竟有人陪自家女儿,让她开心,何乐不为。
房间里。
苏小明抢着要展示他的教案,讲得唾沫横飞。
顾一抱着手臂靠在书柜旁,偶尔冷不丁插一句:“这里逻辑跳跃了,她基础跟不上。”
“这个公式推导可以更简洁。”
“这里,辅助线画错了。 应该从B点连到F点,不是E点,连E点,你后面所有的推导都废了。”
精准得像手术刀。
苏小明也不恼,反而虚心受教,笔记记得飞快——只要能帮到芝芝,谁讲都一样!
沈晴百无聊赖地翻着漫画书,顾一则面无表情地研究着便签纸。
两人眼神偶尔在空中相撞,又迅速嫌弃地分开,这俩人就差把“无聊”二字写在脸上了。
何芝芝看看讲得磕磕绊绊的苏小明,又看看角落里的两个活宝,无奈的笑笑。
她成绩向来很好,班级前5的水平,稍微理顺一点就能自学下去。
他们来了纯属热闹。
拿起笔,在纸上唰唰写字,然后推到沈晴面前——“你报名文艺比赛了吗?”
沈晴摇头,“你都这样了,我还去?我是什么畜生吗?”
这人真是美貌和性格成反比。
顾一翻了个白眼。
何芝芝却习惯了她的说话方式,笑着写道——“你要去,我想看你跳舞。拉丁舞,多美啊。”
她把“美”字写得格外用力。
沈晴一脸不可置信,“芝芝......”
她继续写下——“多给我们的高中留下一些难以忘记的回忆,好嘛?别等老了只能回忆三角函数!”
沈晴看着她的眼睛,里面是纯粹的期待和鼓励,没有一丝阴霾。
她只觉得盛情难却,心头一软,嘴上还在挣扎。
“我一个人跳那个…多奇怪啊!伦巴得有音乐,得有人唱歌烘托气氛才行!我一个人在台上扭来扭去像什么样子!
何芝芝眼睛一亮,像是就等着她这句话。
她一把将靠在书柜旁的顾一拽了过来,推到沈晴面前,眼神里充满了“就是你们俩了,别想跑”的笃定。
沈晴和顾一看懂这意思,异口同声,前所未有的默契。
“我不行!”
“他不行!”
话音刚落,顾一又反问道:“我怎么不行了?!”
这男人真双标。
沈晴翻了个白眼,“凶什么凶!”
何芝芝见他俩又快要吵起来,当机立断将他们往门外推。
然后往沈晴手里飞快塞了张纸条——“留给你们的时间不多了!趁这两天周末快去排练!加油!”
“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动作干净利落。
门外,沈晴和顾一拎着书包,面面相觑。
门内,苏小明看着她行云流水的操作,像是在赶两个瘟神,笑出来,“至于么?把他俩当洪水猛兽了?”
何芝芝拿起手机,打字飞快,屏幕举到苏小明眼前——“再不出去,我家又要变成他俩的战场了。”
两人想起那情形,不约而同的笑出来。
他的目光落在何芝芝带着笑意的眼睛上,里面盛着光,虽然无声,却比任何语言都更有力量。
他心头一热,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芝芝,难为你还能这么乐观,我们一定会想办法给你治好的。”
何芝芝摇摇头,娟秀的字跃然纸上——“这样也挺好,少说话多做事,我的世界变简单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没有怨天尤人,只有一种历经波折后的豁达与平和。
他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像一株经历过风雨却依旧向阳生长的植物。
那份坚韧和豁达,让他心底某个角落被深深触动。
是欣赏,也是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