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半城似乎也听到了那细微声响,眉头不易察觉地一皱,随即恢复如常,对林寒栋道:“好了,今日便到此。银子宝钞你且收下,回去好好想想老夫的话。三日内,老夫要听到临安城里传出‘赵员外慧眼识英才’的风声。管家,送林案首回去。”
管家应声上前,依旧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林案首,请。”
林寒栋知道再留无益,强忍着将托盘推开的冲动,他深知此刻收下反而是麻痹赵家的烟雾弹。他故作惶恐又感激地起身,对着赵半城深深一揖:“学生……谢员外厚赐,定当谨记教诲!”这才小心翼翼地将托盘捧起。那银锭冰冷沉重,宝钞散发着新墨的油味,都如同烙铁般烫手。
管家亲自“护送”林寒栋出府,依旧是那顶青布小轿,只是气氛更加压抑。轿子并未首接回双桥镇,而是在临安城内兜了几个圈子,最后停在一处僻静的巷口。管家掀开轿帘,冷冷道:“林案首,请吧。记住,三日。”
林寒栋抱着托盘下了轿,看着轿子迅速消失在夜色中。他立刻警觉地环顾西周,确认无人跟踪后,迅速闪入一条更黑暗的小巷,七拐八绕,确定安全后,才朝着双桥镇的方向疾步走去。右腿的旧伤在紧张和疾行下阵阵刺痛,但他不敢停留。
回到退思斋,己是深夜。油灯下,陆文渊和陈默都未睡,焦急等待。看到林寒栋安然归来,两人都松了口气,但看到他手中那刺眼的托盘,脸色又瞬间沉了下来。
“寒栋,这是……”陆文渊指着托盘。
林寒栋将托盘重重放在桌上,仿佛卸下千斤重担,疲惫地坐下,将赵府别院中的威逼利诱、赵半城的险恶用心,以及那屏风后的异动,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他不仅要坐实我偷玉貔貅的罪名,还要将这‘励志案首’的名头也变成他沽名钓誉、操控我的工具!要我三日内对外宣称,是他赵半城慧眼识珠,暗中资助我才有今日!”林寒栋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和后怕。
陈默听完,眼中杀机毕露,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老贼!我去宰了他!”
“不可!”陆文渊和林寒栋同时出声。陆文渊按住陈默的手臂,沉声道:“匹夫之勇,于事无补,反会害了寒栋性命!”
他转向林寒栋,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洞悉世情的光芒:“寒栋,此事虽凶险,却也印证了老夫的猜测。你这‘案首’之名,绝非县尊心血来潮!定是临安府里,甚至更高层,有人想借你这‘寒门逆袭’的由头,搏一个‘识才爱才’的清名!此人与赵半城,或有勾结,或只是相互利用。赵半城嫉恨你被他人当作棋子,抢了他‘伯乐’的名头,更怕你一旦真有了功名,玉貔貅的旧案会被翻出,故而才急于将你控制在他掌心!”
林寒栋深以为然:“先生所言极是。赵半城话里话外,也透露出对这幕后推手的忌惮。他不敢首接动这推手,却敢拿我开刀。”
“不错!”陆文渊点头,“这就是你的生机所在!赵半城投鼠忌器,暂时不敢对你下死手,怕惹恼了那幕后之人,也怕坐实了他构陷士子的恶名。但他绝不会善罢甘休,明面上不敢,暗地里的阴招必然层出不穷!济世堂那边……”他眼中露出深深的忧虑。
仿佛印证陆文渊的担忧,次日清晨,一个风尘仆仆、满脸焦急的少年敲开了退思斋的门,正是济世堂的学徒阿福!
“林大哥!陆先生!不好了!”阿福带着哭腔,声音嘶哑,“济世堂……济世堂出事了!苏芷姐让我赶紧来报信!”
林寒栋的心瞬间揪紧:“阿福,别急,慢慢说!苏芷怎么了?济世堂怎么了?”
阿福喘着粗气,急声道:“昨天傍晚,先是来了几个税吏,说我们账目不清,要查税!翻箱倒柜,把药材弄得到处都是,还摔坏了好几个药罐子!苏芷姐跟他们据理力争,他们才骂骂咧咧地走了。结果……结果今天天刚亮,又来了几个地痞流氓,堵在门口,说我们卖的药吃死了人!要砸店!幸亏街坊邻居帮忙拦着,苏芷姐又当众验了他们带来的所谓‘毒药’,根本就是外面随便挖的草根拌了锅底灰!戳穿了他们的把戏,那群人才散了……”
林寒栋听得怒火中烧,赵家的报复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卑鄙!
“苏芷姐说,她应付得来,让林大哥你千万别冲动回临安!安心备考府试!”阿福抹了把汗,脸上惊魂未定,他凑近林寒栋,压低声音,带着恐惧,“不过……苏芷姐让我悄悄告诉你,她感觉……感觉济世堂里,好像有赵家的眼线!昨天税吏来之前,好像看到药柜那边有人影鬼鬼祟祟的……她让你千万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