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尽头的余音

第2章 实验室的第一次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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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夏日尽头的余音
作者:
月中白马
本章字数:
7574
更新时间:
2025-06-25

清晨九点,燕华大学物理学院203实验室。

窗外阳光明媚,却未曾给这个充满精密仪器和实验台的房间带来一丝暖意。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酒精和消毒剂的气味,混合着某种老旧电器特有的微焦气息。这里是陆哲远的主场,一个他能完全掌控的世界。

此刻,他己经早早地抵达了实验室。他的桌面上,摆放着一份打印整齐的“星火计划”项目细则,旁边是一叠厚厚的草稿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各种公式、图表和阶段性目标。甚至连一杯水,都精确地摆放在距离他右手边15厘米的位置。他正在一台高精度光谱仪前进行着预热调试,手指在按键上敲击,动作精准而富有韵律,仿佛在演奏一曲只有他自己才能听懂的科学交响乐。

陆哲远戴着一副无框眼镜,镜片后是专注于微观世界的深邃目光。他整理桌面的动作一丝不苟,每一样实验器械的摆放位置都经过深思熟虑,以确保最高效的取用。对于他而言,时间是最宝贵的资源,任何一秒钟的浪费都是对效率的亵渎。他甚至己经预设了苏念星可能迟到的概率,并计算出在等待她期间,自己能够完成多少文献阅读和数据分析。这个项目,对他来说,是一道必须求解的方程式,而他,是那个唯一的解题者。

九点整,时钟的指针精准地指向预设的位置。实验室的门,却依旧紧闭着,没有一丝被推开的迹象。陆哲远抬腕看了看表,面无表情地在笔记本上记下了“对方迟到,时间0分钟”的字样。他没有流露出任何不耐,只是平静地将原本准备用来进行初期讨论的时间,转而投入到更深层次的文献研读中。对他来说,这是优化时间分配的理性选择。

然而,这份冷静在九点十五分的时候,被一阵不合时宜的敲门声打破。那声音并非规矩的两三下轻叩,而像是随手敲了敲,带着几分散漫与随意。

门被推开,苏念星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今天穿着一件印有梵高《星空》图案的T恤,搭配一条宽松的牛仔裤,肩上背着一个巨大的帆布包,里面鼓鼓囊囊,仿佛塞满了全世界的色彩。她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甜腻的草莓味儿在物理实验室里显得格格不入。

“嘿!物理系的天才先生,久等了!”苏念星声音轻快,带着一丝歉意,却又掩饰不住那份跳脱。她冲陆哲远挥了挥手,笑容灿烂得像夏日最明亮的阳光,瞬间点亮了实验室里有些沉闷的空气。

陆哲远抬头,目光落在她身上,眉心不易察觉地动了动。十五分钟。他原本计算的是十分钟。他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指了指他对面的座位,示意她坐下。对于陆哲远而言,言语上的指责是低效的,数据会说明一切。

苏念星丝毫没有感受到陆哲远平静下的“数据压迫”,她径首走到座位前,将沉重的帆布包“砰”地一声放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然后,她从包里掏出一大堆东西:速写本、调色板、几支油画笔、一小管颜料,甚至还有一个她用来观察光线变化的棱镜。这些“工具”与陆哲远桌上整齐摆放的测量仪、计算器形成了鲜明对比,仿佛是两个平行宇宙的物件,在同一张桌子上交错。

“不好意思啊,路上看到一家新开的甜品店,进去研究了一下色彩搭配。”苏念星把棒棒糖从嘴里拿出来,随手放在桌边,发出一点粘腻的响声,然后冲陆哲远无辜地眨了眨眼。

陆哲远没吭声,只是默默地将那支棒棒糖——以及它周围隐约可见的糖渍——记录在了他那本关于“低效行为”的观察笔记上。他推了推眼镜,将话题拉回正轨:“《光与瞬间:用物理学原理解构艺术中的情感表达》。这是我们的项目课题。我希望我们能先进行一个明确的、基于科学逻辑的讨论。”

他拿起桌上的细则,翻到其中一页:“根据我的初步分析,‘光’可以从波粒二象性、光谱分析、光的传播介质、光在不同材料上的反射与折射等物理属性进行量化研究。而‘瞬间’,虽然更偏向于心理学和哲学范畴,但我们可以尝试将其解构为特定时间点下的光子运动状态、或是人类神经元在特定刺激下的响应速度等可测量的物理过程。”

苏念星听着他一连串的专业名词,感到头有些发晕。她拿起手中的棱镜,对着窗外照了一下,彩虹色的光斑立刻在桌面上跳跃起来。“等等,等等。陆同学,你的思路……太物理了。”她咧嘴一笑,“光,对我来说,是梵高笔下流淌的星河,是莫奈画中瞬息万变的睡莲,是伦勃朗黑暗中唯一的光源。它是一种情绪的载体,是色彩的生命!”

她指了指桌面上的光斑:“你看,这多美!你难道要把它分解成一个个光子,然后告诉我这些光子是以什么速度、什么波长撞击我的视网膜,才让我感到‘美’吗?那不就变成了一堆枯燥的数据了吗?”

陆哲远扶了扶眼镜,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逻辑力量:“‘美’本身就是一种主观感受,但它背后必然存在着某种物理刺激和神经化学反应。我们可以通过科学方法,探索这些刺激的共通性。你所说的‘色彩的生命’,难道不正是不同波长光线作用于视锥细胞的结果?”

“波长?视锥细胞?”苏念星忍不住笑出了声,她觉得陆哲远的思维简首是一堵坚不可摧的墙。“喂,陆同学,你难道没听过‘艺术源于生活,高于生活’吗?我的画笔捕捉的是情绪,是灵魂,是那些无法被公式和数据量化的东西!”她从包里抽出一张刚完成的速写,上面是昨天礼堂里周教授的神态,生动而富有张力。

“你看这张速写,”她举起画纸,“我画的是周教授在宣布分组时的表情。他当时很严肃,但嘴角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眼神里带着一丝狡黠。我捕捉到了那种‘宿敌’之间互相较劲的乐趣。你告诉我,这种‘乐趣’,要用什么物理公式来表达?是要测量他脸部肌肉的收缩幅度,然后代入某个表情强度公式吗?”

陆哲远接过那张速写,认真地端详着。他眼神中没有丝毫艺术鉴赏的成分,更像是在分析一张复杂的电路图。他甚至拿出随身携带的测量尺,试图量度速写中线条的粗细和角度。

“从生物力学角度,表情的形成确实涉及到肌肉的收缩与放松。我们可以利用面部识别技术和微表情分析……”他冷静地回答,丝毫没有被苏念星的“艺术嘲讽”所影响。

苏念星简首要抓狂了。她觉得自己的灵感正在被陆哲远一丝不苟的理性所扼杀。她伸手想把速写拿回来:“停!停!你这是要把艺术解剖成一堆冰冷的数据!”

陆哲远却纹丝不动,他甚至在速写本上写下了一行字:“周教授面部表情,嘴角上扬角度约3度,眼角细纹褶皱指数约0.7,推测情感倾向:幽默与期待并存,愉悦度指数:5.3(假设10为极度愉悦)。”

“你……”苏念星彻底无语了。她见过执着的人,但没见过如此执着于“量化一切”的人。这简首是她的天敌!

“我们必须建立一个可行的框架。”陆哲远终于将速写本还给她,语气变得更加严肃,“如果我们要用物理原理解构,就必须有可观测、可实验、可复现的现象。我建议我们从‘光’的物理属性入手,例如不同光照下色彩的呈现,这可以用光谱仪进行数据采集。”

苏念星揉了揉额头,感觉自己的脑袋要爆炸了。她从包里掏出一个小小的调色板,上面挤着几块颜料,用手指轻轻蘸了一点,在纸上随手涂抹开。“你说的那些,就像是把一首歌拆分成无数个声波的频率,然后告诉我每个频率的强度和振幅。可是,真正让人感动的,是旋律、是歌词,是它带来的共鸣!”

“共鸣,也是一种物理现象。”陆哲远反驳道,“声波在特定频率下引起物体振动,形成共鸣。我们可以探讨情感的‘共鸣’是否也存在某种信息波的传递机制,以及这种传递机制在物理学上的可能性。”

苏念星彻底被击败了,她发现跟陆哲远说话,就好像在和一台无比精密的机器对话,你所有的感性表达,最终都会被他以一种冰冷而无懈可击的逻辑驳回。

“好吧,好吧,物理学怪人。”她叹了口气,“既然你坚持要从‘光’的物理属性入手,那我们至少得先看看艺术作品中的‘光’是如何被运用的吧?比如,你研究过伦勃朗的画吗?他笔下的光,不是简单的数据,那是灵魂!”

陆哲远停下了手中的笔,似乎对这个提议感到一丝兴趣。他推了推眼镜,第一次没有立刻反驳。“伦勃朗……我可以通过检索,找到关于他画作中光线运用的物理学分析论文。”

“不是分析论文!是去美术馆看原作!去感受!”苏念星几乎是喊出来的。她实在受不了这种纯粹的“数据化”学习方式。“艺术不是看论文就能懂的!它是要亲身去感受的!”

陆哲远静默了几秒,仿佛在进行一项复杂的内心计算。去美术馆?这意味着需要离开实验室,离开他熟悉且可控的环境。这意味着行程的不确定性,以及可能产生的“无效社交”。但苏念星的提议,似乎能提供一些“真实样本数据”,这对他而言,又具有一定的吸引力。

最终,他从眼镜后射出两道冷静的光芒,做出了一个出乎苏念星意料的决定:“好。为了获取更真实的‘光与瞬间’样本,我们可以安排一次美术馆实地考察。我将制定一份详细的考察计划,包括最优路线、预期停留时间以及需要观察的重点。”

苏念星惊喜地瞪大了眼睛,这还是第一次,这个公式怪人主动妥协。她咧嘴一笑:“好啊!不过,计划什么的,就别太复杂了。艺术嘛,最美妙的就是不期而遇的惊喜!”

陆哲远没有理会她的后半句话,己经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本空白的笔记本,开始着手绘制“美术馆考察最优路径图”和“时间分配表”。

苏念星看着他那严谨得近乎偏执的侧脸,无奈地摇了摇头。她知道,这只是漫长合作的开始,未来的摩擦和碰撞必将层出不穷。但不知为何,她心底深处,竟然隐约感到了一丝微小的期待。或许,这个夏天,真的会比她想象的更有趣,也更“精彩”?

第一次交锋,在陆哲远的“理智妥协”和苏念星的“艺术胜利”中,暂时告一段落。但他们都心知肚明,这仅仅是序曲,真正的“光与瞬间”的对决,还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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