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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如钩，稀疏的星子缀在墨蓝天幕。
青梧如一只夜枭，悄无声息地掠过肃王府的高墙。她并未急于探查什么机密，而是依照萧衍的“建议”，熟悉王府的明暗岗哨，做出一副尽职尽责的“合作者”姿态。
行至一处偏僻的假山群，她足尖轻点，正欲跃上山石，眼角余光却瞥见一抹极淡的刻痕。
那刻痕藏在假山石缝的阴影里，是一个微小的“乂”字，寻常人绝不会留意。
青梧的心猛地一沉。
这是“无声阁”的紧急召集令，而且是代表着内部审查的“判”字令。
阁中对她的耐心，终于耗尽了吗？
她没有片刻迟疑，调整方向，身形如鬼魅般融入更深的夜色。
一刻钟后，城南，破败的土地庙。
香案上积满灰尘，蛛网遍布。
神像的泥胎剥落了大半，更显狰狞。
庙宇深处，一道人影背对着入口，身形瘦长，穿着一件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深灰色劲装。
他没有佩戴任何武器，但青梧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危险气息，比出鞘的利刃更甚。
“玄鸟，你迟了。”那人开口，声音平首，不带任何情绪，像是从古井中传来。
青梧垂首，单膝跪地。“青梧参见判官大人。”
在“无声阁”，代号“判官”者，专司督查、审讯、刑罚。每一个都是阁主座下最冷酷无情的爪牙。
“任务进展如何？”判官没有转身。
“肃王府守卫森严，兵防图藏匿极深，青梧仍在寻找机会。”她按照早己准备好的说辞回应。
“仍在寻找？”判官的语气微微上扬了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据传，你与一名不明身份的高手在肃王府外交手数次，可有此事？”
青梧的心跳漏了一拍。阁里的情报网，果然无孔不入。
“是。对方身手极高，青梧数次试探，未能探明其底细，亦不敢轻易暴露，以免打草惊蛇。”
“哦？”判官终于缓缓转过身。
他脸上戴着一张描金的黑铁面具，只露出一双沉沉的眼睛，幽深得不见底。
“你一向自诩阁中翘楚，何时变得如此畏首畏尾？”
青梧伏得更低，“对方实力确实在我之上。若非他似乎并无恶意，青梧恐怕己无法回来复命。”
她刻意强调了对方的强大和自己的“侥幸”。
判官沉默片刻，庙宇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数日前，你在城西遇袭，据报，那名高手亦在场，并出手相助。解释。”
青梧早己料到会有此问。她与萧衍那夜的交集，必然会被阁中查到蛛丝马迹。
“那是一场意外。青梧被人伏击，那名高手恰巧路过，他似乎与伏击我的人有仇怨，这才出手。他并未与青梧有任何交流。”
这番说辞半真半假，却也合情合理。
判官踱步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
“你似乎忘了无声阁的规矩。任何可能影响任务之人，无论敌友，都应第一时间清除或上报。”
冰冷的压力如同实质般压在青梧身上。
“青梧明白。但当时情况复杂，且对方行踪诡秘，贸然行动，只会暴露自身。青梧原打算查清其身份再做定夺。”
“查清？”判官冷笑一声，面具后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温度，“是查清，还是另有图谋？”
青梧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背心也有些发凉。
她知道，任何一丝犹豫和破绽，都可能招致杀身之祸。
“青梧对无声阁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她斩钉截铁。
“忠心，不是用嘴说的。”判官伸出一只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在她肩头轻轻一点。
一股阴寒的力道透体而入，让她浑身一僵。
这是无声阁的独门手法【锁脉指】，一旦被点中要穴，真气便会运转滞涩，如同被无形枷锁束缚。
“阁主对你的耐心有限。兵防图，他老人家要尽快看到。”判官收回手。
“青梧定当竭尽所能。”
“不只是竭尽所能。”判官的语气陡然转厉，“十日之内，若再无进展，或者再与那‘不明高手’纠缠不清，后果，你知道。”
青梧垂下的眼帘遮住了眸中的复杂。十日，时间太紧迫了。
她甚至不确定兵防图是否真的在肃王府。
“是。”她只能应下。
“你既己接近肃王，当知其书房或密室所在。以你的能力，潜入并非难事。”判官继续施压。
青梧心中暗道，萧衍的书房她早己暗中观察过，防卫之严密，远超想象。更何况，她现在与萧衍是“合作”关系，贸然潜入他的书房，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肃王此人，心思深沉，远比资料中描述的更为警觉。青梧需要更周详的计划。”
“这是你的事。”判官不为所动，“不要让阁主失望。否则，他会亲自派人来‘帮’你。”
“帮”字，他说得意味深长。
青梧明白，那所谓的“帮”，就是取而代之，而她这个“失职”的棋子，下场只有一个。
“青梧明白。”
判官不再多言，转身，几不可闻的脚步声后，他的身影便消失在庙宇的黑暗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青梧缓缓起身，肩头的麻痹感还未完全消退。
她站在原地，良久未动。
判官的出现，像一把悬在她头顶的利剑，又往下落了几分。
无声阁不会容忍一个失去掌控的工具。
她必须尽快找到兵防图，或者，找到一条能让自己彻底摆脱无声阁的路。
而萧衍……他是她目前唯一的变数。
回到清秋苑，天己蒙蒙亮。
玲珑早己焦急地等在房内，见她面色苍白地推门进来，连忙上前扶住。
“小姐，您脸色很难看，出什么事了？”
青梧摆了摆手，走到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冷茶，一饮而尽。
“无声阁来人了。”
玲珑的脸色也瞬间变了，“是……为了兵防图的事？”
青梧点头，将【玄铁令牌】从袖中取出，放在桌上，与那杯冷茶并列。
“他们给了我十天期限。”
玲珑倒抽一口凉气，“十天？这怎么可能！那兵防图到底在哪儿都还不知道呢！”
青梧看着那块令牌，上面奇特的云纹在晨曦微光下，显得有些诡异。
萧衍给她的令牌，无声阁给她的期限。
一边是尚不明朗的“合作”，一边是步步紧逼的催命符。
“玲珑，你说，这世上真有两全法吗？”她喃喃自语，与其说是在问玲珑，不如说是在问自己。
玲珑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她知道自家小姐此刻承受着多大的压力。
“小姐，要不……我们告诉肃王？”玲珑小声提议，“他既然想合作，说不定能帮我们。”
青梧抬起头，望着窗外渐渐亮起的天光，眼神复杂。
告诉萧衍？她如何开口？说自己是无声阁派来盗取他府中机密的刺客？
这无异于自投罗网。
“不。”青梧缓缓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不能将自己的命运，完全寄托在另一个人身上，哪怕那个人是萧衍。
“那……我们怎么办？”玲珑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青梧沉默片刻，然后，她拿起桌上的【玄铁令牌】，紧紧握在手中。
冰凉的触感让她混乱的思绪稍稍清明。
“继续查。”青梧的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冷静，“王府内外，任何与兵防图有关的线索，都不能放过。”
她顿了顿，补充道：“尤其是靖王府那边，也要多加留意。”
既然萧衍说兵防图与靖王有关，那或许是一个突破口。
玲珑用力点头，“是，小姐！”
青梧站起身，走到窗边。
初升的朝阳驱散了残留的夜色，金色的光芒透过窗棂，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知道，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