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房门,将陆夜宸的身影彻底隔绝。
沈知意却依然保持着靠在门上的姿势,一动不动,仿佛被施了定身咒。
她的耳朵里,脑海里,心脏里,都在反复回响着那个男人刚才说出的、那句不可思议的话。
“对不起。”
他竟然会说“对不起”?
那个用五千万违约金将她捆绑的男人,那个因为吃醋就威胁要让别人“彻底消失”的男人……
那个高高在上、唯我独尊的帝国总裁,陆夜宸,他竟然道歉了。
她不知道他这句道歉,是为他今晚的无端猜忌,还是为他一首以来的霸道控制。
但无论如何,当这三个字从他那张永远只会吐出冰冷命令的薄唇里说出来时,其威力,远比任何威胁和羞辱,都更能击溃她的心理防线。
它像一把钥匙,蛮横地、不讲道理地,撬开了她那颗用层层坚冰包裹起来的心,让她看到了冰层之下,那个男人一瞬间流露出的、狼狈的、笨拙的、不知所措的真实。
她走到床边,从口袋里拿出那颗刚从车上带回来的大白兔奶糖。
她慢慢地,剥开那层薄薄的糖纸,将那颗洁白的、小小的糖果,放进了嘴里。
浓郁的、香甜的奶味,瞬间在味蕾上化开,带着一丝童年记忆里的、纯粹的甜。
这股甜,混杂着她脸上还未干透的、咸涩的泪痕,形成了一种让她心头巨震的、奇异的滋味。
这个夜晚,注定无眠。
而另一边,主卧室里。
陆夜宸烦躁地扯开领带,狠狠地摔在沙发上。
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城市的璀璨灯火,英俊的脸上,却是一片懊恼和自我厌恶。
他竟然道歉了。
他,陆夜宸,竟然对一个女人,说了“对不起”。
这三个字,对他来说,代表着失控,代表着软弱,代表着他在与这个女人的博弈中,第一次,彻底地落了下风。
那熟悉的、因为情绪剧烈波动而引发的头痛,又开始在他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从抽屉里拿出止痛药,正准备像往常一样吞下。
可他的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沈知意刚才那张泪流满面的、写满了绝望和破碎感的脸。
那画面,像一根针,狠狠地刺了一下他的心脏。
奇异的是,随着这阵心痛,他脑中那股尖锐的、几乎要将他撕裂的头痛,竟然慢慢地,平息了下去。
陆夜宸拿着药瓶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一个让他感到恐惧的事实——沈知意这味“药”,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她的存在,能让他平静。
而她的痛苦,竟然也能缓解他的痛苦?
不,不对。
是她的痛苦,会引发他的痛苦。
而他对她产生的、那种“愧疚”和“心疼”的情绪,才是新的“解药”?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他拿起那份他逼着沈知意签下的、“卖身”式的新协议,看着上面“乙方的一切都属于甲方”的条款,忽然产生一个极具讽刺意味的想法。
他以为自己签下的是一份所有权契约,他成了她的主人。
现在才发现,他签下的,或许是一份将自己也彻底捆绑进去的、无法挣脱的“卖身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