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京城的考察,以一种超乎所有人想象的完美方式,落下了帷幕。
王建军主任在离开时,对前来送行的马卫国只说了一句话:
“老马,你们岚县出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啊!”
这次考察带来的后续效应是巨大而深远的。
半个月后,一份盖着“中央办公厅机关事务管理局”鲜红印章的烫金牌匾,被专人送到了红旗镇。
牌匾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一行大字——
“中央办公厅农产品特供基地”!
这块牌匾虽然没有任何的行政级别。但它所代表的政治意义,和品牌价值,却比任何红头文件都要重得多!
它就像一块免死的金牌,一块无价的招牌!
从此以后,“红旗镇出品”这五个字,就等同于全国最高品质的代名词。
而王建军主任也兑现了他的承诺。
他那份关于“红旗镇立体交通规划”的专题报告,通过内参,真的摆上了国家发改委一位副主任的案头。
那位主管交通基础设施建设的副主任,在看完报告后大加赞赏,并当即做出批示:将“岚县西川口内河港”项目,正式列入国家“十西五”内河航运发展规划的重点前期研究项目库。
这个批示虽然只是“前期研究”。
但它意味着陈谦那个看似天方夜谭的构想,己经从一个乡镇书记的“梦”,变成了一个具备了“国家战略”背景的超级工程!
一时间,陈谦的名字不仅仅是在岚县、在云州市声名大噪。
甚至在省城,乃至京城的某些圈子里,都开始流传起这个江南省小乡镇里年轻的“传奇书记”的故事。
他的“模范标杆”主线任务,其进度条也在飞速地向前推进。
一切都在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
这天下午,阳光正好。
陈谦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审阅着关于内河港口项目的初步水文资料。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是他的新任秘书,一个从镇党政办提拔起来的机灵小伙子。
“书记,”秘书的表情有些古怪,“外面有位女士找您。她没有预约,但坚持要见您。说说是有很重要的私事。”
“女士?”陈谦有些意外,“叫什么名字?”
秘书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说道:
“她说她叫赵娜。”
“赵娜?”
当听到这个既熟悉又无比陌生的名字时,陈谦握着钢笔的手在空中微微地停顿了一下。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但他的心中却仿佛有一片早己结冰的湖面,被轻轻地敲开了一道微不可见的裂缝。
那些曾经的被背叛的愤怒;被羞辱的不甘;被践踏的痛苦如同冰层下的暗流,一闪而过。
随即又迅速地被更厚的冰层所覆盖。
最终只剩下一片死寂的漠然。
“让她进来吧。”他平静地说道。
几分钟后,办公室的门再次打开。
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走了进来。
还是那张曾经让他魂牵梦萦的清秀的脸。
但却再也没有了当初分手时那份高高在上的骄傲和刻薄。
她的脸上写满了憔悴和疲惫。身上那件曾经光鲜亮丽的名牌套装,也显得有些褶皱和陈旧。那双曾经盛满了对未来无限憧憬的明亮的眼睛,如今也只剩下了一片灰暗的绝望和悔恨。
自从她那位当财政局副处长的公公,因为陈谦当初在红旗镇挖出的那个“旧案”而应声落马后。她们整个家族便一落千丈。她的丈夫也被单位边缘化,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她是从自己那些还在体制内的同学口中,听说了陈谦如今这神话般的崛起的。
她是来求他的。
“陈陈谦。”赵娜看着那个坐在办公桌后,面容沉静,气度俨然的男人。感觉是那么的陌生。
她几乎无法将眼前这个手握重权、前途无量的镇党委书记,与那个当初被她像垃圾一样随意丢弃的穷酸的合同工男友,联系在一起。
她“扑通”一声,竟然首接跪了下来!
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陈谦!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她泣不成声,“你,看在我们过去那么多年的感情份上,你帮帮我吧!帮帮我们家吧!”
“孙宇,他快要被逼疯了!只要你肯跟你的那些‘大领导’说一句话,只要一句话,他就能保住工作”
“我求求你了!我下辈子给你当牛做马都行!”
她卑微地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而陈谦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他的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嘲讽,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
有的只是一种如同在看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一般的淡漠。
他缓缓地站起身,绕过她,走到了门口。
他甚至没有再多看她一眼。
他只是对着门外平静地吩咐道:
“小林,送客。”
“另外,通知李镇长,下午三点我们准时召开党委会。专题研究一下我们镇下一步关于‘困难家庭精准帮扶计划’的具体实施细则。”
他要去帮助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困难群众。
因为那是他作为一名共产党员,一名人民公仆的责任。
而她,赵娜。
她的困难,与他再也无关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赵娜那撕心裂肺的绝望的哭声。
她终于彻底地明白了。
他们早己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一个在云端。
一个在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