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鸡儆猴”的效果,立竿见影。
游光荣被退回原单位并由镇纪委立案调查的消息,像一阵飓风,迅速席卷了整个政府大院。所有人都被陈谦这种雷厉风行、不留情面的铁腕手段给震慑住了。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敢在明面上对项目办的工作指手画脚,更没有人敢轻视陈谦这位年轻的“陈主任”。他所到之处,所有人都会客气地称呼一声“陈主任”,那态度,比对许多副镇长还要恭敬。
陈谦知道,自己在这红旗镇,总算是初步站稳了脚跟。
立威之后,便是立信。
他需要尽快组建起一个真正有战斗力的团队,做出实际的成绩,才能将纸面上的权威,转化为真正的威信。
他将自己精挑细选的另外两个人选——综合办合同工刘思悦和镇建设所老技术员王建国,正式抽调进了项目办。
对于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刘思悦和王建国都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和感激。
刘思悦是个刚毕业不久的女孩,名牌大学毕业,心思缜密,做事认真,尤其精通各类办公软件和图文设计,但因为性格内向,不善交际,在综合办一首被当成打杂的使唤。
王建国则是五十出头的老黄牛,在建设所干了三十多年,跑遍了红旗镇的山山水水,对本地的地形地貌、工程建设了如指掌,技术上是一把好手,但因为为人太过耿首,得罪过领导,一首没得到提拔。
这两个人,都是典型的、被埋没的“遗珠”。
陈谦将他们招至麾下,召开了项目办的第一次正式工作会议。
会议上,陈谦没有摆任何领导架子,而是开诚布公地说道:“思悦,建国叔,我们这个项目办,现在就我们三个人。可以说,我们就是未来‘联合旅游区’的‘创业团队’。我希望,我们之间没有森严的上下级关系,而是并肩作战的战友。”
“思悦,”他看向刘思悦,“你的文字功底和设计能力很强,接下来,办公室所有的内勤、宣传材料、PPT制作,都由你来主抓。你就是我们的大管家。”
“建国叔,”他又转向王建国,语气充满了尊重,“您是咱们镇的‘活地图’,工程上的事,您是专家。项目所有的实地勘测、工程规划、技术对接,我都要倚仗您。您就是我们的总工程师。”
一番话说得二人热血沸腾,心中那份被压抑了许久的干事创业的激情,被彻底点燃了。他们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年轻许多的领导,心中充满了士为知己者死的感动。
“至于我,”陈谦笑了笑,“我就负责给大家做好后勤保障,指明大方向。我们三个人,拧成一股绳,我相信,没有我们攻克不了的难关!”
一个小小的办公室里,三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一个精简、高效、充满凝聚力的核心班底,正式组建完成。
团队有了,下一步,就是开展实际工作。
陈谦很清楚,那份报告虽然宏大,但终究是纸上谈兵。想要让项目真正落地,必须要有最详实、最接地气的第一手资料。而这些资料,绝对不是坐在办公室里能得到的。
“我们必须下去,亲自去看,亲自去听。”陈谦在地图上,圈出了月牙地所在的区域,“而且,不能以政府工作人员的身份去。”
王建国点头表示赞同:“主任说得对。我们要是开着车、亮着身份下去,那些村干部肯定会提前安排好,我们看到的、听到的,都是他们想让我们看到的,根本了解不到真实情况。”
“那我们该用什么身份去呢?”刘思悦有些好奇地问。
陈谦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神秘的微笑:“就说是省地质大学来做课题研究的学生,专门勘探本地的喀斯特地貌。建国叔是带队的老教授,我和思悦,是他的研究生。”
这个身份,既能解释他们为什么会对地形地貌感兴趣,又不会引起当地村民的警惕。
计划一定,三人立刻行动。
他们脱下平时上班穿的衣服,换上了最普通的运动装和冲锋衣。陈谦背上一个双肩包,里面装着笔记本和伪装用的地质锤;王建国戴上了一副老花镜,脖子上挂着一个望远镜,颇有几分老学究的风范;刘思悦则抱着一个画板,像个文静的艺术生。
三人坐着乡镇公交车,在离月牙地最近的一个路口下了车,然后徒步走进了那片争议之地。
正是盛夏时节,月牙地里一片荒芜,杂草长得比人还高。但这里的风光,确实如报告中所说,得天独厚。远处是连绵起伏的青山,近处有一条溪流蜿蜒而过,空气清新,沁人心脾。
他们一边走,一边观察。王建国不时地停下来,抓起一把泥土,或者敲一敲路边的岩石,嘴里念叨着一些专业的术语,演得惟妙惟肖。
他们很快就进入了隶属于青山镇的青山村。
这个村子,比红旗镇那边还要贫困和闭塞。村民们的房子大多是土坯房,看起来摇摇欲坠。看到陈谦他们这三个陌生人,村民们的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不友善。
陈谦他们没有急着去打听土地的事,而是在村口的小卖部,买了几瓶水,和看店的大爷拉起了家常。
“大爷,我们是省里地质大学的,来这边做个勘探。想跟您打听一下,你们村里,怎么好像对外面的人,都挺不待见的啊?”陈谦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那大爷上下打量了他们几眼,看他们确实是一副学生模样,才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说道:“唉,娃儿啊,你们是不知道。我们是被那些当官的给骗怕了!”
“前前后后,为了那块破地,镇里县里的干部来了不下十几拨。每次都说得好听,说什么要给我们解决问题,要给我们补偿。可结果呢?雷声大,雨点小!上次还想强行占我们的地,被我们给打了回去!我们算是看透了,那些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
陈谦和王建国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凝重。
看来,村民对政府的信任,己经降到了冰点。这是项目未来推行中,最大的一个隐形障碍。
“那……你们就没想过别的办法吗?总这么僵着也不是事啊。”刘思悦忍不住问道。
“办法?”大爷冷笑一声,“我们能有什么办法?不过啊,我们村的黑豹哥说了,他正在跟镇里的领导谈。他跟王海镇长是亲戚,关系硬得很!他给我们保证了,早晚能把那块地全要回来,到时候,带着我们一起在地上挖沙子卖,家家户户都能发大财!”
黑豹哥?王海镇长?挖沙子?
这几个关键词,像一道闪电,瞬间击中了陈谦!
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可能抓住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从未在任何官方档案中出现过的信息!
这个“黑豹哥”,毫无疑问,就是阻碍问题解决的那个关键的“刺头”!甚至,他很可能就是之前数次冲突的幕后煽动者!而他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村民的利益,而是为了那块地下面的沙石资源!
这背后,甚至还牵扯到了红旗镇的二把手,王海镇长!
好家伙!
陈谦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他感觉自己无意中,捅破了一张盘根错节的利益大网。
就在他准备进一步打探这个“黑豹哥”的情况时,一个粗犷的声音,突然从他们身后传来。
“你们几个!鬼鬼祟祟的在这里干什么?!”
陈谦三人心中一惊,猛地回过头。
只见七八个流里流气的青年,正向他们逼近。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皮肤黝黑、脖子上戴着一条大金链子的壮汉。他眼神凶狠,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的刀疤,看起来就不是善茬。
不用问,此人,定是村民口中的那个“黑豹哥”无疑了。
小卖部的大爷一看到这群人,吓得脸色煞白,连忙摆手道:“豹……豹哥,他们是省里来的大学生,就是路过问个路……”
被称作“黑豹”的壮汉,根本不理会大爷,一双鹰隼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陈谦三人,尤其是他们身上背着的那些“专业设备”。
“大学生?勘探?”黑豹冷笑一声,眼中充满了怀疑,“我瞅着,你们几个倒不像是学生,更像是县里派来偷摸画图的勘测队员吧?!”
他的几个手下,立刻呈扇形散开,将陈谦三人团团围住,一个个摩拳擦掌,眼神不善。
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刘思悦吓得小脸惨白,下意识地躲到了陈谦身后。王建国虽然也有些紧张,但还是第一时间挡在了最前面,沉声道:“你们想干什么?我们是省地质大学的,有介绍信!你们要是敢乱来,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法律责任?”黑豹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在这青山村,我王黑豹说的话,就是法!少他妈给老子来这套!把你们的包都打开,让我看看,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要是敢说半个不字,今天就让你们三个,躺着从这儿出去!”
话音落下,他身后的几个混混,同时向前逼近了一步。
一场冲突,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