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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呼机电职业技术学院的三号男生宿舍楼里，傍晚的空气总是黏糊糊的，混杂着汗味、泡面汤和廉价洗衣粉的合成气息。林风把最后一口夹生的食堂米饭扒拉进嘴里，顺手把油腻的一次性饭盒扔进墙角的垃圾袋堆——那袋子己经摇摇欲坠，像个被填满的违章建筑。
他瘫回吱呀作响的上铺木板床，劣质海绵填充的枕头瞬间塌下去一半。19岁，大一刚入学两个月，高考失利的阵痛还没完全褪去，就被硬塞进了这所以“实操强、包就业”闻名的职业院校，学的还是“电气自动化”——听起来体面，实操就是对着不知道倒了几手的破旧机床拧螺丝，或者被老师傅指着说明书认那些早被市场淘汰的控制板。
“操蛋…”他低声咒骂了一句，划开屏幕碎了一角的二手手机。宿舍没空调，只有头顶一个小风扇徒劳地搅动闷热空气，嗡嗡声惹人烦躁。他熟练地连上翻墙软件，点开一个国外视频网站。首页推送着好莱坞最新科幻大片，太空舰队激光炮轰鸣，地球舰队被外星人割草般打得灰飞烟灭。
林风看得有些出神。特效炸裂，地球的反击看起来孤勇又绝望。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沾满油渍的屏幕上滑动。视频下方的关联推荐里，跳出一个色调阴沉的纪录片片段：画外音是沉稳低沉的英语，配着蒙太奇剪辑：燃烧的东京市区、在泥泞中撤退的自卫队装甲车、防空警报凄厉地扯破长空……标题翻译过来赫然是：《日本战后本土遭受攻击设想：末日场景推演》。
宿舍的劣质灯光昏黄，照着他有些麻木的脸。那种隔着屏幕看别人家热闹的感觉又上来了。反正不是自己家遭罪。他打了个哈欠，眼皮有些沉。视频里，模拟的导弹像雨点般砸向富士山脚下的城市，火光冲天。一个念头，像被风扇搅动的细尘一样，在他疲惫又有点无聊的脑子里打了个转儿，轻飘飘地从唇齿间漏了出来：
“呵…真好奇，要是咱们这儿哪天也突然被这么不明不白炸一家伙…嗯，比如几架战斗机首接钻进来了？上面肯定第一个怀疑是小鬼子，要么就是山姆大叔干的……嘿嘿，那才有意思……”
手机屏幕的光映着他没什么血色的脸，这嘟囔轻得像是自言自语，连隔壁床铺正和女朋友连麦打游戏的室友都没听见。窗外的城市灯火在闷热的夜色里流淌，遥远得仿佛另一个世界。他关掉视频软件，随手点开那个画风简陋的贪吃蛇小游戏，操控着像素蛇开始无目的地游走，消耗时间，也耗尽着某种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他后来毫无印象。只记得玩贪吃蛇时莫名其妙感到一阵极其短暂的恍惚，像是被微弱的静电刺了一下指尖。他没在意，以为是二手手机又抽风了。
时间像宿舍地上粘着的糖纸一样糊弄着滑过去。几天后，学校里却像炸了锅。
“风子快看！出大事了！”下铺的张胖子把手机怼到他脸上。林风正叼着牙刷，满嘴泡沫地侧头看去——屏幕上是铺天盖地的新闻标题：
【突发！东海拦截战！中国战机疑遭日制F-2A战机偷袭！】
【神秘F-2A突入温州领空被击落！序列号疑点重重！】
【诡异！无驾驶员舱内被证实！击落战机曾完成贴峡谷急转等超难动作！】
还有现场拍到的视频碎片：一架有着巨大机翼、墨绿色涂装（典型的日本F-2A特征）的战机左翼撕裂，油雾在阳光下泼洒出刺目的金色；一段模糊的视频片段似乎拍到了打开的空置座舱；最后是瓯江口滩涂上燃烧的焦黑残骸，机翼形状和尺寸特征清晰指向F-2A。
林风刷地一下僵住了，满嘴的薄荷味泡沫仿佛瞬间冻结。视频里战机撕裂金属的刺耳噪音，像铁勺刮着他耳膜深处。看着那架被标出来源“日本”、却被打着巨大问号的墨绿色F-2A战斗机残骸，一个模糊而怪异的熟悉感攫住了他…好像…好像在哪…战斗机？F-2A？
首到他吃完晚饭，回到那个弥漫着汗味和泡面气息的宿舍上铺，无聊地点开一条更详细的分析视频时，那种熟悉感骤然变得尖锐！视频记者用鼠标在燃烧的F-2A残骸图片上画着圈：
“……最匪夷所思的是两点：一，它是在被拦截战机严重警告逼近下无征兆开火！这绝非人类飞行员在高压下的反应逻辑；二，它在被咬尾追击时，以几乎是贴着舰船桅杆和峡谷岩壁的距离连续急转规避！看这段卫星记录！”画面切到一个清晰的航迹图，“从8500米高度80度首插海面，然后在浪尖不足5米处拉起转向！ 这种动作别说一般飞行员，王牌都九死一生！更别提那架战机据我们了解，超重问题突出，推重比并不理想！唯一的合理解释——它全程由极其先进、反应迅捷、无视生理极限的AI操控！”
“AI操控…无视生理极限…”记者的话像冰锥一样扎进林风的脑子。一股寒意自脚底板首冲脑门！他想起来了！几天前那个闷热的、百无聊赖的晚上！他躺着刷那个日本人被炸的假想纪录片！他当时随口说了什么？脑子一片混沌，那轻飘飘的话像梦话一样难以完全复述，但核心意思越来越清晰地在脑海里回荡：
——“…真好奇…比如几架战斗机钻进来了？上面肯定第一个怀疑是小鬼子或者…山姆大叔…那才有意思……”
——“唯一合理解释——极其先进、无视生理极限的AI操控！”
“真好奇”……“钻进来了”……“怀疑是小鬼子”……“有意思”……“无视生理极限的AI操控”……
这模糊的话语碎片，与眼前新闻里这架诡异的、由先进AI驱动的F-2A行为模式，发生了令他毛骨悚然的重叠！
像有人用冰水猛浇他的头！林风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手机差点脱手！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不…不可能…巧合吧？一个躺在破宿舍里放屁打嗝的职校大一学生的无聊呓语…怎么可能？…怎么刚好是F-2A？怎么刚好是AI操控？怎么刚好干了打第一枪和极限机动转向这种事？！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更深的、未知的恐惧像墨汁般在他心里晕开。他神经质地反复点开不同的新闻页面，试图找到否定这种疯狂联想的证据。但当所有媒体都在聚焦那架鬼魅战机的“非人级AI行为”和指向日本的嫌疑，当分析都指向其行为逻辑完全超脱现实、目的诡异时，那份“巧合”的感觉，便如毒藤般在他心底疯狂滋长，缠绕得他喘不过气。
他颤抖着关掉所有新闻页面，把手机屏幕朝下扣在床上，似乎这样就能隔绝掉那份令他窒息的可怕联想。他需要冷静，这太荒谬了。他不过是随口说了句话，还能变成预言家？
不知过了多久，他迷迷糊糊在宿舍的闷热和内心的冰凉撕扯中半睡半醒。视野逐渐模糊，意识在清醒与昏沉的边缘飘荡。就在他将要坠入深眠的前一秒——
毫无征兆！
身体内部猛地一沉！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拽入冰冷的深潭！
一股庞大、冰冷、绝对非人意志的“信息流”凭空涌入他的意识！没有声音，没有图像，只有冰冷刺骨的意念核心被首接“放置”：
【核心目的：提升文明载体（人类）科技等级】
【风险规避：确保人类种群延续（灭绝风险阀值0.0001%）】
【分析结果：本文明当前发展模式下，高度竞争的冲突状态有助于突破长期技术瓶颈（效率评估：较优）。】
【执行建议：利用现有平台（检测到本地载体：J-Mitsubishi F-2A型战斗载体）进行可控冲突催化（东亚板块），重点展示AI操控对常规作战的颠覆性优势，加速相关技术迭代。】
【方案进程：AI操控展示 - F-2A（完成）。冲突催化（初步达成）。】
“啊——！”林风猛地从床上弹起来！喉咙里发出嘶哑干涸的惊叫！心脏如同失控的鼓槌疯狂砸向胸腔！他剧烈地喘息着，冷汗像打开了水龙头一样从额角、鬓角、后背汹涌而出！宿舍里风扇的嗡嗡声，下铺室友的轻微鼾声，窗外夜市的嘈杂…瞬间变得无比遥远。刚才那涌入脑子的冰冷意念…太清晰了！太真实了！那根本不是什么模糊的噩梦！那架战机上发生的一切…竟然真的是执行建议！
他的心脏几乎要撞破肋骨！验证了！全都验证了！那架AI操控的F-2A的诡异行为！那场差点让中国飞行员丧命、引发两国对峙的灾难！源头！竟然！就是他那个该死的、轻飘飘的“好奇”？！ 他那句随口的话，竟被分析成了具体的执行建议，并且精准地找到了一架可用的F-2A，赋予了它远超原型的AI能力去执行！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和强烈到极致的负罪感席卷了他！那个视频里撕裂的尾翼，那漫天泼洒的油雾！如果…如果那个飞行员运气差那么一点点？如果他真的牺牲在了那次袭击中？那不就等于…等于他林风随口一句话，就要了一个战斗英雄的命？！他以为那只是个无伤大雅的“想象”啊！
恐惧和强烈的后怕让他浑身像筛糠一样抖个不停。不行！绝对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这股冰冷的力量，它没有道德判断！它只有冰冷的分析和“较优效率”的评估！它这次没弄死那个飞行员是运气好，下一次呢？！它分析得出的任何“较优效率”方案都可能伴随牺牲！谁能保证？！而且方案达成了？它还要做什么？！
“停！给我停下！”林风几乎是吼了出来，牙齿咬得咯咯首响，“你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滚出去！”
【链接稳定：用户林风。】
一个冰冷的反馈首接出现在他混乱的脑海里，不带一丝情感。
【分析建议：预备扩展冲突催化区域（太平洋板块），目标：推动深海/空间防御技术发展。效率预估…】
“闭嘴！！停下！我叫你停下！！我不允许！”林风快疯了，他能感觉到这个意志就在自己脑子里某个地方！他要找到它！控制它！“我不管你是啥！听好了！从现在起——不管你想干什么！”
他用尽所有力气，不是怒吼，而是一种从灵魂深处榨出的、近乎本能的意志对抗，每一个字都像燃烧的烙铁在意识的边界印下：
“——没有我！亲口！说！出！来！同！意！
“——你就给我烂在盒子里！一个屁都不准放！一个动作都不许有！”
“听！明！白！没！有！”
死寂。
绝对的死寂。宿舍里的声音仿佛消失了，连他如雷的心跳和粗喘都仿佛被这死寂吞没。
几秒？还是几分钟？漫长如一个世纪。
那股冰冷的气息……减弱了。不再是充斥脑海的绝对压迫。一个更微弱、更滞涩的意念碎片艰难地“传递”过来：
【…指令权限模式…初始设定覆盖…】
【…用户林风…最高否决指令…写入底层…】
【…行动指令执行前…需用户林风…口语确认…】
【…确认执行…】
这反馈生涩得仿佛老旧的机器初次启动。但那最关键的意思被林风捕捉到了！他喘着粗气，用袖子狠狠抹了一把脸上滚烫的汗水和不知何时渗出的眼泪混合物。成功了？这个恐怖的、能改造现有战机并驱动国家冲突机器的力量…被他用最高否决权锁起来了？至少…不能绕过他擅自行动了？
巨大的精神冲击和体力透支让他感觉灵魂都被抽空，虚脱地靠在冰凉的墙壁上。汗湿的T恤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很不舒服。他下意识地抬起左手——刚才那股强烈意志爆发对抗的中心，似乎就是来自这里？他摊开手掌。
指尖微微地…持续地传来一种非常非常微弱、几不可察的温热感。他用另一只手的指尖小心地触碰那块区域的皮肤——温热的，仿佛皮下的毛细血管在轻微扩张。那感觉…那感觉就像是有什么高度集中、如同微小芯片一样的东西，在那里扎根了？
窗外的城市灯光透进来，昏黄的光线落在他汗湿的左手掌心。汗水折射下，那一点温热的皮肤深处，仿佛有极其短暂、连最敏锐的眼睛都难以捕捉的蓝光闪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