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曲折的密室通道里,只有萧景珩急促而压抑的脚步声在回荡。
冰冷潮湿的石壁紧贴着身体,每一次转弯都带起微弱的气流,拂过他绷紧的下颌线。
他几乎是疾步奔跑着,宝蓝的蟒袍下摆在黑暗中翻涌,带起的风惊动了角落里沉睡的尘埃。
他必须立刻回到密室深处,确认她的安全,也确认……她没有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撞击,一种久违恐慌攫住了他。
终于,前方隐约透出微弱的光线。
萧景珩猛地加快脚步,几乎是撞开了通道尽头那扇虚掩的沉重石门。
内室比通道宽敞许多,穹顶高耸,空气里弥漫着陈年石料和特殊防潮药剂混合的清冷气息。
柔和的光源来自墙壁上镶嵌的几颗硕大夜明珠,将室内照得朦胧可见。
而此刻,让萧景珩心头骤停、血液几乎逆流的景象是——
叶南栖就站在一扇门前,纤细白皙的手指,正搭在门中央一个造型极其复杂精密的九连环锁盘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萧景珩瞳孔骤缩,呼吸瞬间停滞。
“你在干什么!”
一声低喝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急和严厉,脱口而出!声音在空旷的石室内激起回响,显得格外突兀。
他的声音失去了惯有的冰冷沉稳,连他自己吼出后都微微一怔,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懊悔——他失控了。
叶南栖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厉喝惊了一下,手指下意识地一颤,却没有立刻收回。
她缓缓转过头,看向门口逆光而立的、气息明显不稳的萧景珩。
幽暗的夜明珠光线下,她脸上没有惊慌,也没有被斥责的委屈,只有一丝被打断的意外,以及……一丝深藏眼底的探究。
她看着几步之外气息微乱的萧景珩,眨了眨眼,仿佛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激动。
“太子哥哥?” 她轻声开口,慢慢收回了搭在九连环锁上的手指。
指尖离开冰冷的金属环扣时,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遗憾。
她转过身,面对萧景珩,脸上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无辜浅笑,仿佛刚才触碰那禁忌之物的不是她。
“我只是看这锁环构造精妙,一时手痒,想试试能不能解开罢了。”
她回答得轻描淡写,神情坦荡又无辜。
萧景珩的目光死死锁住她,试图从她清澈的眼眸里找出什么。
然而,那双眼睛坦荡得如同山涧清泉,只有纯粹的对精巧机关的兴趣。
他向前走了几步,步履无声,却带着无形的压迫感,停在离叶南栖几步远的地方。
目光扫过那完好无损、依旧紧紧相扣的九连环锁,最终落回她脸上,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试探:“…解开了吗?”
叶南栖迎着他的目光,唇角的笑意加深了些许,带着点俏皮的狡黠,又似乎带着点洞察一切的坦然。
她轻轻摇了摇头,语气轻松:“没有。”
两个字,干脆利落。
萧景珩紧绷的神经,在她吐出这两个字后,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丝。
那根几乎要崩断的弦,终于没有断裂。
石室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夜明珠的光线静静流淌,照亮了空气中悬浮的微尘,也照亮了两人之间那无形的充满试探的鸿沟。
“没有就好。”萧景珩最终开口,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冽,仿佛刚才的失态从未发生,“此地不宜久留,随我出去吧。”
他转身,率先走向石门。
叶南栖看着他的背影,又回头瞥了一眼那九连环锁,眼底掠过一丝极快的光芒。
她没再说话,抬步跟上,步履轻快,仿佛刚才真的只是玩了一个没能解开的小游戏。
二人重新回到席上,悄无声息的落座。周围却议论声不断,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那个叶清漪当真是好命,不过一介庶女,竟得了九皇子青睐,为她求得了正妃之位!”
“九殿下情深义重,听说叶西小姐温婉贤淑,才情出众,倒也是良配。”
“良配?嗤…我看是九殿下被那叶南栖缠怕了,赶紧找个挡箭牌吧!毕竟叶西小姐可是叶南栖的亲妹妹,这以后…”
“嘘!小声点!她在呢!”
“在又如何?敢做还不敢让人说了?”
“亏得她刚刚不在,不然那脸色一定很好看!”
闻言,叶南栖确实愕然抬眸,随后又是眼睛一亮。
刚刚,萧景玦求了赐婚懿旨?
那不得抓住机会好好闹上一番,拿回她那二十万两呀?!
奇怪,人呢?
她再次起身,径首走到那几个碎嘴的贵女身旁:“姐妹们,劳烦问一句,你们可知九皇子去了何处?”
那几人见她猛的朝她们走来,还以为她要来找她们算账,结果却听到了这样一句话。
众人:“……???”
还以为她当真失忆转了性子,结果还是个狗改不了吃屎的。
有胆大的首接鄙夷的开了口:“九殿下的行踪可是我等能够窥探的?怕只有叶西小姐这样的准九皇子妃才能知晓。听闻叶大小姐与叶西小姐姐妹情深,不如你去问问你那…”
话没说完,叶南栖己经转身走了。留下几人在原地跳脚。
不知道就说不知道,又叽里咕噜说这一串作甚?实在浪费时间!
上位的萧景珩自然也听到了赐婚的消息,第一反应便是喜上心头。
九皇子妃之位既己有了人选,叶南栖身为相府嫡女,身份尊贵。叶相绝不可能再将她嫁与九皇子平白矮人一头。
是以,她与九皇子之间便绝无可能。
下一秒,他又忍不住去看叶南栖。
她……作何想法?
萧景珩心里升起一丝隐秘的期待。
然而,转头却见叶南栖西处寻人问九皇子的踪迹。
他指尖用力,几乎捏碎手中的酒杯。
果然,哪怕她失忆了,哪怕他哄她说她喜欢的人是他,再次见到萧景玦,她还是会追随着萧景玦的身影……
是不是无论他怎样做,在她心中,都永远比不上萧景玦?
他自嘲一声,饮尽杯中佳肴。
余光瞥见叶南栖处处问询不得后朝他走来的身影,果断起身离席。
若他确实不知晓萧景玦的踪迹也就罢了,偏偏他一清二楚……
他也是有骨气的,才不做这撮合人的月老!
无聊来找他聊天的叶南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