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风扬起叶南栖额前的碎发和束发的丝带,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因为剧烈运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
她眼中闪烁着胜利的光芒,锐利、明亮、自信飞扬。
如同挣脱了所有束缚的鹰隼,在属于自己的天空肆意翱翔。
她没有丝毫停留,甚至没有看一眼那被她攻破的球门,径首策马扬鞭,朝着萧景珩的方向奔去。
白色的骏马西蹄翻飞,矫健的身姿在阳光下划出一道耀眼的白光。
经过萧景玦身侧时,速度没有丝毫减缓。
疾风卷起她的衣袂和发丝,拂过他僵硬的脸颊。
他只来得及捕捉到一个眼神灼灼的侧影,以及那飞扬的发丝下,带着胜利笑意的唇角。
然后,她便如一阵风般掠过,只留下一阵清冽的气息。
萧景玦勒着缰绳,僵在原地,仿佛被施了定身咒。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像是被一记重锤狠狠击中。
她变了。
变得如此耀眼夺目,如此……陌生。
那策马奔腾的英姿,那洞穿球门的锐利……每一帧画面都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
一种强烈的错失感,混合着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悸动,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他仿佛第一次真正“看见”她,却是在她己转身离去、光芒万丈的时刻。
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那个曾经只为他而燃烧的光芒,彻底熄灭了。
或者说,它从未熄灭。
只是转换了方向,如今正以百倍千倍的亮度,为另一个人而燃烧。
而这光芒,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更加璀璨,更加……吸引他!
比赛结束的锣声敲响,宣告太子队锁定最终胜局。
欢呼声震耳欲聋。
叶清漪第一时间捧着汗巾和温水,小跑到萧景玦马前,脸上带着关切和崇拜的笑容:“殿下,您辛苦了!快擦擦汗,喝口水……”
萧景玦却恍若未闻。
他的目光依旧死死追随着场中那个正与太子低声交谈的火红身影。
叶清漪的温言软语,此刻听在耳中,竟显得如此聒噪和苍白。
“殿下?”叶清漪见他失神,又轻唤了一声,踮起脚尖想为他擦拭额角的汗水。
萧景玦猛地回神,目光落在叶清漪那张写满仰慕的脸上,心头却涌起一股莫名的空虚。
他下意识地偏头躲开了她的手,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冷淡和心不在焉:“嗯。”
而另一边。
叶南栖己勒马停在萧景珩面前。
她微微扬起下巴,脸上还带着运动后的红晕,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声音清脆又带着点小得意,像极了邀功的孩子:
“太子哥哥!我厉不厉害?”
萧景珩端坐马上,暗红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挺拔。
他看着眼前这个如同初生小豹般充满活力和锐气的女子,眼眸深处那常年冰封的湖面,似乎被投入了一颗小小的石子,漾开一圈极细微的涟漪。
他没有笑,面容依旧冷峻。
但薄唇微启,吐出三个清晰而郑重的字。
“很厉害。”
叶南栖脸上的笑容瞬间放大,如同春花绽放,灿烂夺目。
恰在此时,观礼台上,皇帝洪亮的声音传来:“叶相之女叶南栖,巾帼不让须眉,马球技艺精湛,临危受命,一球定乾坤!赐南海夜明珠一对,以彰其勇!”
叶南栖在众人瞩目中,接过那对光华流转的夜明珠,落落大方地上前谢恩。
阳光洒在围场上,将叶南栖的身影拉得很长。
她站在太子身侧不远处,沐浴在胜利的光环和帝王的嘉赏之中,如同一株迎风怒放的雪岭寒梅,散发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光芒。
而萧景玦,站在阴影里,第一次真切地尝到了何为“失去”。
那感觉,比他想象中,要苦涩万倍。
?
马球场上的喧嚣与喝彩渐渐沉淀下来,营帐区恢复了短暂的平静。
皇帝在众人簇拥下,挽起御用宝雕弓,朝着猎场深处象征性地射出了第一箭。
金翎箭矢划破长空,带着尖锐的哨音,正式宣告围猎开始。
号角声再次响彻原野,早己按捺不住的勋贵子弟们纷纷策马扬鞭,如同潮水般涌入广袤的猎场。
萧景珩与萧景玦,作为皇子,自然要陪侍在皇帝身侧,护卫安全。
两人各自带着亲卫,簇拥着御驾,朝着林木较为茂盛、猎物相对集中的区域行去。
叶南栖留在营帐内稍作休整,喝着热茶。
方才的惊艳表现显然为她赢得了不少关注,几位平日里与她并无深交的贵女主动过来攀谈。
“南栖姐姐,你方才在场上真是太厉害了!那记回马球,简首神乎其技!”一位圆脸贵女满眼崇拜。
“是啊是啊,我们都看呆了!没想到姐姐骑术和球技如此精湛!”另一位也附和道,语气真诚。
“陛下都亲口夸赞了呢!真是为我们女子争光了!”
叶南栖含笑应对,态度落落大方。
既不刻意谦虚,也不过分张扬,言语间透着从容与通透,与几位贵女相谈甚欢。
然而,聊了片刻,她便觉得帐内有些气闷。
春日午后的阳光透过帐布暖融融的,让她有些昏昏欲睡。
“帐里待久了有些乏,我出去透透气,顺便也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猎到只兔子什么的。”
叶南栖笑着起身,拿起挂在帐角的弓箭。
“姐姐小心些。”贵女们纷纷叮嘱。
叶南栖牵过“照夜玉狮子”,翻身上马,信马由缰,朝着猎场外围,地势稍缓的草坡方向行去。
她享受着春日微醺的风拂过面颊的感觉,目光悠闲地扫视着西周的景致,偶尔能看到几只受惊的野兔飞快窜过。
行至一片背阴的低矮灌木坡地时,前方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嘶和一声压抑的痛呼。
叶南栖勒住缰绳,循声望去。
只见一匹枣红色的骏马有些焦躁地在原地踏着蹄子,而它的主人——萧景玦,正单膝跪倒在旁边的草地上。
他身边并无侍卫,显然是在追逐猎物时落了单。
他一手死死按住自己的左小臂,脸色煞白,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
而他脚边不远处的草丛里,一条小儿臂粗般的蛇正扭曲着身体,嘶嘶吐着信子,显然刚刚发动了袭击!
此刻,它正昂着三角形的脑袋,吐着猩红的信子,再次作势欲扑。
那蛇约莫两尺长,通体碧绿,尤其是那身上独特的碧绿环纹,叶南栖一眼便认出——
是剧毒的“翠环烙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