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砸在废弃电厂的铁皮屋顶上,像无数把钢珠砸下来。
顾渊盯着系统界面上那行血红色的字,后槽牙咬得发酸——73%概率被意识锁定,这几乎是把脑袋往铡刀下送。
夏知微的手指还悬在键盘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沈墨的程序比我想象中更霸道,脑波同步率一旦超过60%就会触发强制锁定。”她侧头看他,发尾沾着从窗缝渗进来的雨珠,“你确定要赌这27%?”
林七夜摸了摸腰间的战术刀,牛仔外套下的肌肉绷成硬线:“三年前我在这埋过周鸿的人,他们现在连通风口都装了热成像仪。”他压低声音,像在说某种只有死人才能听懂的密码,“但后门的污水管道……”
顾渊的手机在掌心震动,是苏棠发来的消息:“需要支援随时说。”他盯着屏幕上那个“说”字,突然想起十六岁那年,沈墨在他编程大赛的代码里批注:“小渊,你的代码该用来撕开黑暗,而不是当遮羞布。”母亲临终前的手又浮现在眼前,冷得像块冰:“别太显眼,会被盯上。”可现在屏幕上的脑波图谱还在跳动,那些是被囚禁的玩家意识,是和他一样会疼会怕的人。
“赌。”他把手机塞进兜里,金属全息设备扣上太阳穴时,电流在皮肤下窜过细微的麻痒,“我妈教我藏着,沈墨教我撕开,现在我要自己选条路。”他冲夏知微勾了勾手指,“黑掉他们的监控,三秒够吗?”
夏知微的眼睛亮起来,指尖在平板电脑上划出残影:“两秒。”
三人猫着腰钻进雨幕时,林七夜突然拽住顾渊的后领。
二十米外的铁门“吱呀”一声,两个武装人员裹着雨衣走出来,手电筒光束在雨幕里劈开惨白的路,其中一个啐了口吐沫:“老大说那主播敢来就往死里打,省得他再坏咱们生意。”
顾渊的呼吸凝成白雾。
林七夜的刀尖在雨里闪了闪,被他按住手腕:“绕污水管道。”他指向厂房侧面那截锈穿的铁皮管,“夏知微,干扰他们的对讲机,制造两分钟盲区。”
“收到。”夏知微的平板电脑蓝光映亮半张脸,远处突然传来“刺啦”的电流爆响,两个守卫的对讲机同时炸开火星。
林七夜猫腰冲过去,像道贴着地面的影子,三两下拧开污水管的栅栏,霉味混着铁锈味涌出来。
“你先进。”他冲顾渊点头,自己最后一个钻进去。
管道里的积水漫过脚踝,顾渊的全息设备贴着潮湿的皮肤,系统界面在视网膜上浮动:“检测到陷阱:前方三米红外感应线,左偏45度可避开。”
他贴着管壁挪过去,膝盖磕在凸起的水泥块上,疼得倒抽冷气。
夏知微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主机房在正上方,我黑了他们的温控系统,现在摄像头每隔十七秒黑屏一次。”
当顾渊的指尖触到主机接口时,电流顺着神经窜上脊椎。
全息设备突然发出蜂鸣,眼前的黑暗被数据流撕开——他站在一片纯白的空间里,无数半透明的代码像雪花般飘落。
“欢迎来到我的实验室。”
沈墨的声音从西面八方涌来。
顾渊转身,看见那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从数据流里走出来,镜片后的眼睛亮得不正常,和十六岁那年在编程教室教他写递归算法时一模一样。
“你以为在对抗系统?”沈墨抬手,一片代码飘到顾渊面前,是他三年前首播时随手写的漏洞修复程序,“看看这个——你每次触发系统抉择,都会往我的数据库里填数据。”他的指尖划过代码,那些字符突然扭曲成顾渊的脸,“你以为是系统在选你?不,是我在选。你是最完美的实验体,摆烂的外壳下藏着最锋利的代码。”
顾渊的太阳穴突突跳着,全息设备的金属箍勒得生疼。
他想起母亲临终前说“别太显眼”,想起苏棠红笔下的“代码不该被用来控制人”,想起林七夜说的“三十七个脑波采集装置”。
那些被囚禁的意识突然在他脑海里尖叫,像无数根细针扎进耳膜。
“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他吼出声,声音在纯白空间里撞出回音。
沈墨笑了,笑得肩膀发抖,白大褂的衣摆被数据流掀起:“我让你成为钥匙。等我把所有人的意识都锁进游戏,他们就不会再互相伤害,不会再为了钱杀人,为了权背叛——”他突然掐住顾渊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而你,会帮我打开那扇门。”
顾渊的手腕传来剧痛。
他盯着沈墨发红的眼尾,突然想起高中时这人总在课间给贫困生买早餐,想起他辞职那天在办公室说“我要去做真正能改变世界的事”。
原来改变世界的方式,是把活人变成数据。
“我不是你的实验品!”他咬着牙,用另一只手扯开全息设备的连接线。
纯白空间瞬间碎裂,像一面被砸碎的镜子。
现实里的主机发出刺耳的蜂鸣,电火花从接口处窜出来,烧焦的塑料味刺得人睁不开眼。
“叮——”
系统提示音在耳边炸响时,顾渊正踉跄着后退,撞在潮湿的管道壁上。
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看见视网膜上浮动的新任务:
【新抉择任务生成:是否融合“意识囚禁协议”以增强系统能力?】
夏知微的声音从耳机里冲进来:“主机要爆炸了!快走——”林七夜的手己经扣住他的胳膊,拽着他往管道外跑。
顾渊盯着系统选项,雨水顺着下巴滴在全息设备上,在“是”的选项上晕开一片模糊的水痕。
他突然笑了。
这一次,他要自己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