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初夏,紫藤挂檐,京门大开。
宁宛一身青衫,骑马缓缓入城。
她回来了。
这一次,她不是假冒者,不是弃婴,不是棋子。
她是——宁宛,宁昱之女,宁家仅存血脉。
早朝尚未结束,但早有传信的礼部尚书,率一众文武大臣前来驿站迎接。
礼官高声道:
“奉陛下旨意,迎宁氏之女回籍,入宗谱,入王籍。”
“封——奉仪郡主。”
宁宛翻身下马,面对众人微一欠身:
“多谢陛下圣恩。”
一句话,气定神闲,仪态尊贵,眼神清冽得几乎耀眼。
朝臣纷纷低语。
“这就是当年宁昱的女儿?”
“神情太像了,气度也不像常人。”
“王后要忌惮了……”
她并不理会,只领了封赏,随太监入中宫。
—
中宫设宴,为她“接风洗尘”。
宫宴设在清荷殿,水榭小庭,芙蓉初绽,夜色温凉。
王后温如画亲自为她斟酒,轻声笑道:
“这一杯,敬你活着回来。”
宁宛接过酒,却并未饮,而是目光如炬道:
“若我没活着回来呢?”
“是不是就再也没有宁宛这个人了?”
温如画不动声色,淡淡一笑:“那你便只是我最敬佩的一位故人。”
两人目光相撞,一冷一暖,水面荡开一圈圈涟漪。
席间,不断有朝臣借词进言,希望“奉仪郡主早日归入宗谱”,甚至暗示陛下“应册封主位”,以示恩宠。
皇帝始终未表态,只频频看向王后。
而王后却神色温婉,只淡淡地抬手回一句:
“宛儿刚回京,身心疲惫,不急于一时。”
她笑得云淡风轻,宛如早春湖面,平静得看不出底色。
宁宛看着她的侧颜,忽然觉得:
自己与她,终究还是要走向对立的一日。
—
宴散后,宫女引宁宛回偏殿休憩。
夜风送凉,一人悄然而至。
玄衣如墨,神情寡淡,却眼神灼灼。
摄政王·萧御寒。
他站在月下,手中托着一枚白玉发簪,雕工极细,是盛京最难得的“清透羊脂玉”。
“这是你娘年轻时佩过的样式,我命工匠仿制的。”
“当年被献入宫库,现在……是你的。”
宁宛看着那玉簪,沉默了很久,才伸手接过。
“你亲自来给我?”
他垂眸,低声道:“我该来的。”
她盯着他:“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王后要查我,太后要杀我,你也曾算计我。”
“现在,我还活着。”
“你打算把我往哪条路上送?”
萧御寒目光平静:“你不信我,也无妨。”
“但有些事你得明白。”
“我护你,并不是为了宁家。”
“是为了……你自己。”
宁宛一怔,眼神第一次动摇。
他转身要走,却忽而停下,低声补了一句:
“你若愿意留下这根玉簪,就留在你发间。”
“我若哪日看见你戴着,便知——你信了我。”
“哪怕……只信一点点。”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走进夜色。
宁宛低头看着手中玉簪,半晌后,轻轻插入鬓角。
簪稳如山。
—
另一边,荣华殿。
顾云辰正在临窗沏茶,茶香飘散,一封书信静置案前。
太后走入,轻声问:“你当真要放那信出去?”
顾云辰淡笑:“她一回来,便封为郡主,陛下礼遇极高,摄政王亲送玉,王后设宴,朝臣皆迎。”
“她若是宁家女儿,倒也罢了。”
“若她不是,那便是世间最大骗局。”
太后低声道:“可那乳娘遗信确凿,她极可能真的是宁家遗孤。”
“极可能,不是铁证。”
顾云辰缓缓拿起茶盏,眼神如冰。
“她若是宁家人,那她的命便该还给宁家。”
“她若不是,就该被万人唾弃。”
“无论哪一种,都会毁掉她。”
“而我……”
“只要她不再被信任。”
“就赢了。”
太后没再说话,只看着他执笔,将信函写就。
署名:岭南旧民。
寄送对象:盛京六部主官、西方郡王、与……民间百姓。
内容,只有八个字:
“奉仪郡主,冒牌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