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诚本以为,多了一个秋桃溪在旁边监工,自己教导萧幼翎的过程,会变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然而,事实却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秋桃溪虽然给自己安了个“习武御史”的名头,但她似乎也知道,练武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所以并没有存心来捣乱。
她真的就搬了张小凳子,像模像样地坐在不远处,双手托着下巴,用一种极为认真、甚至可以说是严厉的目光,监督着萧幼翎的一招一式。
她会时不时地,学着私塾先生的样子,摇头晃脑地评价几句:
“嗯……这一招‘力劈华山’,使得不错,有几分力道。但还不够!我哥哥用起来,比这可厉害多了!”
“喂!你这步子扎得不稳!下盘虚浮,气息都乱了!重来重来!”
她说的,自然都是些外行话。
但那副认真的模样,倒也颇有几分御史的威严。
萧幼翎也出奇地没有和她胡闹。
她对于习武这件事,本身就抱着一种近乎神圣的、无比尊重的态度。
此刻,她正全心全意地沉浸在师父的教导之中,根本无暇去理会旁边那个笨蛋师姑的碎碎念。
只有在一种情况下,秋桃溪才会彻底打破她的御史身份。
那就是,每当秋诚为了给萧幼翎矫正某个错误的姿势,而不得不上前,手把手地进行指导,身体不可避免地产生亲密接触时——
“咳咳!”
秋桃溪便会立刻发出一声响亮的、充满了警告意味的咳嗽声。
然后,她会一个箭步冲上来,强行将两人分开,义正辞严地说道:
“男女授受不亲!你……你离我哥哥远一点!有什么不懂的,我来教你!”
当然,她那点三脚猫的花架子,自然是什么都教不出来的。
每到这时,秋诚都只能无奈地苦笑,而萧幼翎则会冲着秋桃溪,投去一个不屑的白眼。
就这么吵吵闹闹、却也还算和谐地过了一个时辰。
萧幼翎所在的白虎院,风气开放,对她这等背景深厚、又素有恶名的将门子女,更是极为放纵,上不上课,全凭她自己心意。
但秋诚和秋桃溪,却是青藜院的正经学生,下午的课,可不能耽搁。
于是,秋诚便叫停了练习,打算收工。
然而,就在他们三人准备离开这片竹林,返回各自教室的时候,几道高大健壮的身影,却从竹林小径的另一头走了出来,不偏不倚地,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来者约有五六人,皆是身着白虎院的统一武服,一个个肌肉结实,气息悍勇,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属于武人的骄傲与煞气。
为首的一人,年纪约莫十六七岁,生得浓眉大眼,鼻首口方,相貌倒也端正,只是那下巴微微扬起,眼神中充满了盛气凌人的傲慢。
“萧幼翎!”那为首的少年一开口,声音便如同洪钟,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你好歹也是我们白虎院的学生,是我们武将的后代,怎么?如今竟自甘堕落,跑来让一个青藜院的酸腐书生教你武功?”
他鄙夷的目光,在秋诚身上扫过,冷哼一声道:
“你难道不觉得丢人吗?你就算不觉得,我们白虎院,都替你觉得丢人!”
此人,正是镇南将军家的小儿子,在白虎院中素有威名的陈安道。
他身边的几个跟班,也立刻纷纷附和起来。
“就是!陈哥说得对!我们白虎院的脸,都快让你给丢尽了!”
“这姓秋的小子,不就是会写几首酸诗吗?他懂什么是真功夫?”
“一个在纨绔堆里拔尖的莽夫而己,也配教我们白虎院的学生?真是天大的笑话!”
秋诚听着这些充满了派系偏见与无端敌意的言语,不由得在心中叹了口气。
他发觉,自从自己那两首诗名扬京城之后,自己的文名,似乎己经远远盖过了他武将之子的身份。
以至于,现在好像所有人都忘了他也是在国公府里,从小练习弓马枪术长大的。
在这些白虎院的学生眼中,他己经被自动地,划归到了青藜院那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阵营里去了。
“陈安道,我拜谁为师,是我自己的事,与你何干?!”
萧幼翎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立刻便柳眉倒竖,怒声反驳道。
“我师父比你们这些只会用蛮力的家伙,厉害一万倍!”
“厉害?”陈安道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指着秋诚,满脸不屑地说道。
“就凭他?萧幼翎,你怕不是脑子坏掉了!”
“我承认,他或许比京城里那些废物纨绔能打一些。但他怎么能跟我这种真正的武将世家出来的人相比?”
“今日,我便让你开开眼,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武功!”
他上前一步,战意高昂地,对着秋诚喝道:
“姓秋的!可敢与我决斗一场?!”
秋诚看着眼前这个上蹿下跳、仿佛己经天下无敌的陈安道,心中倒是没有多少怒气,只觉得有些好笑。
但他也明白一个道理——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今日若是不将此人彻底打服了,怕是日后,这白虎院里,还会有源源不断的麻烦,找上门来。
他需要一场干脆利落的胜利,来重新宣告自己的实力,让所有人都明白,他秋诚,不仅会写诗,更会打人!
想到这里,他上前一步,将萧幼翎和秋桃溪护在身后,脸上带着一抹淡然的微笑,平静地说道:
“比试,可以。”
陈安道见他答应,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秋诚却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今日,你我在此比试。你若是输了……”
秋诚的目光缓缓扫过陈安道和他身后的那几个跟班,声音不大,却充满了不容置喙的力道。
“不止你自己,日后不能再来打扰我。我更要你回去告诉白虎院的所有人,我秋诚与我徒弟萧幼翎之间的事,是我师徒二人的私事,让他们少来干涉。谁若不服,可以,随时来找我。但,别再去找我徒弟的麻烦。”
他这番话,不仅是要打陈安道,更是要震慑整个白虎院!
陈安道一愣,随即狂笑起来:“哈哈哈!好大的口气!你以为你赢定了吗?”
他根本不觉得自己会输给一个青藜院的书生,哪怕这人前不久还被笑话是莽夫,自然是毫不犹豫地便答应了下来:
“好!我答应你!”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也提出了自己的条件:“那若是你输了呢?”
“你若输了,便要当众承认,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根本不配教人!”
“并且,要立刻与萧幼翎断绝师徒关系!让她老老实实地,回我们白虎院,接受真正的深造!”
“好。”秋诚淡淡地点了点头,仿佛只是在答应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