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甲字仓那面靠近山壁的潮湿墙面。
雨水冲刷着墙体,淌下黑色的污迹。
纪凌凭借记忆和张瘸子图纸的刻印,找到了墙面上一块看似毫无异样的、颜色略深的水泥板,那是伪装的入口。
他用磁铁在水泥板边缘小心摸索,“咔哒”一声轻响,一个隐藏的、锈迹斑斑的铁质插销被吸起。
两人合力,在又一次掩盖一切的炸雷声中,将那块沉重的水泥板撬开一道缝隙!
一股比外面更加浓烈百倍的陈年霉味、锈蚀味、污水味混合着老鼠粪便的刺鼻腥臭扑鼻而来!
一条首径不足六十公分、布满厚重油腻灰尘和不知名粘稠污垢的圆形铁管赫然出现在眼前!
正是图纸上的“鼠道”!
入口处被厚厚的蜘蛛网遮蔽,深处一片吞噬光线的死寂。
钻入的瞬间,绝望的窒息感便包裹了全身。
管道内壁黏滑冰冷,空间极端狭窄,只能匍匐前进。
浑浊粘稠的污垢几乎瞬间包裹了纪凌的整个下半身。
老鼠的惊慌窜动和尖锐的“吱吱”声在耳边惊起,在狭窄空间内被无限放大。
他们用缠满布条的手肘艰难撑地爬行,每一次挪动都像在粘稠的泥泞中跋涉,汗水和污垢模糊了眼睛。
爬行了不知多久(感觉像一个世纪),前方突然传来老奎示意停止的急促低咳。
一根横亘在管道中央的巨大铸铁弯头挡住了去路,正是图纸上标记最难通过的“折叠点”!
图纸上只是一个简单的拐弯标记,但实际面对时,那生满铜绿、布满尖锐锈块的钢铁弯头在头灯光线下如同怪兽狰狞的下颌骨!
其最狭窄处的间隙,目测只有西十公分多一点!
“卸哪边?”纪凌的声音在管道里显得异常粗重嘶哑。
老奎眼中闪过一丝冷酷的精光:“右臂。忍着点。”
纪凌死死咬紧牙关,将右臂伸过去。
老奎的手如同钢钳,精准地扣住他的肘关节,另一只手托住肩膀关节。
没有预热,没有迟疑,就在纪凌身体肌肉稍微放松的瞬间,老奎猛地用身体压住纪凌后背,双手同时爆发一股撕裂般的、极其刁钻的力道!
“咔嚓!”
一声闷响伴随着肌肉和筋膜被强行撕裂的剧痛!
纪凌眼前瞬间一黑!
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牙齿深深陷进下唇,血腥味弥漫开来!
右臂软塌塌地垂落下去,失去了所有知觉,只剩下一片混沌的、要撕裂灵魂的剧痛。
剧痛之后是脱力感和意识的短暂模糊。
“快!”老奎的声音如同鞭子。
纪凌用尽全身的意志力,强迫自己忽略那非人的剧痛,身体配合着老奎的推挤,利用左臂支撑和腰腹的恐怖爆发力,以一种近乎折断自己的姿态,扭曲着身体向那狭窄的缝隙里拼命塞去!
锈蚀的铁块摩擦着皮肉,冰冷的剧痛混合着之前的脱臼痛楚如同海浪般冲击着他的神经。
他感到右肩传来撕裂感,但他顾不得了!
几秒钟如同炼狱!
当他终于带着一身粘稠的污血和剐蹭的伤口,狼狈不堪地挤过那致命弯头时,汗水己经如同小河般淌满了额头。
紧随其后的老奎灵活得多,却也在狭窄处被剐蹭得不轻。
“复位!”老奎跟出来,毫不停歇,反手抓住纪凌失去知觉的右臂。
又是“咔哒”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
远比卸开时剧烈十倍的剧痛瞬间炸开!
如同滚烫的钢针猛地刺穿了关节,再从骨缝里绞过!
纪凌喉间发出一声近乎窒息的闷哼,身体猛地蜷缩。
但这种剧痛过后,一股强烈的刺痛感开始弥漫,代表着复位完成。
右臂开始恢复知觉,但随之而来的是火辣辣的灼痛和强烈的无力感。
能活动,但战斗力锐减。
“动起来!别停!”老奎喘息着催促,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
刚才剧烈的动作耗时不短,喘息声也过重。
他深知在密闭管道里,任何异常都可能通过结构和空气传递。
两人拖着沉重的步伐和伤体,在黑暗污秽中继续爬行。
终于,前方隐约传来了不同的声音。
不再是死寂,而是沉闷的、连续不断的哗哗水声!
空气也由极度腐臭变得充满了冰冷的水汽和泥土的气息。
又爬了几十米,管道陡然向下倾斜!
前方出现一个巨大的豁口!
汹涌的浑浊水流裹挟着碎石、断木和垃圾,如同一条暴怒的黄色恶龙,在下方五米深的坑道里奔腾咆哮。
这就是“红河”!
暴雨使监狱后山地下的断裂带变成了汹涌的地下暗河!
水流湍急无比,对岸是布满湿滑巨石和粘泥的陡峭河床,通向未知的黑暗。
河面约七八米宽。
“吸足气!贴着边,蹬壁借力!”老奎吼道,不容任何犹豫,率先纵身跃入那冰冷的、裹挟着碎石的浊流!
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全身!
纪凌紧随其后跳下。
强大的水流冲击力让他如同断线的风筝被狠狠向后推去!
呛入浑浊冰冷污水的窒息感瞬间袭来!
他强忍着脱臼后手臂传来的剧烈不适和入水后的冰冷麻痹,凭记忆老奎所说,拼命踩水稳住身体,同时用尽全力蹬在身后一块被水流冲得不断晃动的巨大混凝土碎块上!
借着一股微弱的反冲力,他斜向挣扎着扑向对岸!
激流如同无数只手撕扯着他!
每一次换气都灌入泥沙和冰冷的河水!
身体不断撞上水底的碎石和漂浮物!
他不知道自己呛了多少水,肺部如同火烧,眼睛被浑浊的水刺激得几乎睁不开!
只有求生的本能和“活下去”的执念支撑着他在灭顶的洪流中挣扎!
终于!
脚踩到了粘稠湿滑的河床泥地!
他不顾一切地向岸边陡坡扑去!
冰冷的泥水没过胸口、颈部、口鼻……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住岸边的树根!
同时,老奎那只布满老茧却异常有力的手也抓住了他的胳膊!
两人狼狈不堪地爬上了对岸的陡坡,如同搁浅濒死的鱼,趴在冰冷的泥泞中剧烈地咳嗽、呕吐,每一次呼吸都扯动着全身的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