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里挤出一个人,是苟瘸子倚重的心腹谋士、平时负责打理赌场生意的光头明。
他一把拽住苟瘸子的手腕,光头上冷汗涔涔。
“这火!这手段!太狠太快!”
“七个好手尸骨无存!”
“那刘老棍是疯狗不假,他昨晚也没讨到便宜!”
“他哪来的人手能无声无息摸到这儿,还能一把火烧干净?”
“背后肯定有鬼!咱不能就这么往坑里跳啊!”
此刻被仇恨冲昏头脑的苟瘸子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钉在光头明脸上。
用力抽出被拽着的手臂,抡圆了手中还沾着呕吐物的拐杖!
沉重坚硬的拐杖头狠狠砸在光头明的肩窝上!
打得他“啊”的一声惨叫,半边身子瞬间塌了下去,踉跄着重重撞在身后的车门上,捂着肩膀哀嚎不止。
“放你娘的狗臭屁!”
“老子的窝被端了!”
“老子的兄弟连骨头都没剩下!”
“管他什么鬼不鬼!”
“这笔血债,账只能算在刘老棍头上!”
“不是他干的,那是谁干的?!”
“老子先要他全家的命给老子兄弟陪葬!”
他根本不再看光头明。
他如同被激怒的瘸腿饿狼。
环视着西周一张张或是惊惧、或是被血腥激得发红的脸。
声音像沾血的砂轮在铁上摩擦,碾过每一个人的神经末梢。
“都他妈给我听清楚!”
他猛地从腰间抽出那把上了膛的霰弹枪,“咔嚓”一声推弹上膛,黑洞洞的枪口如同吞噬生命的深渊,猛地顶在离他最近的一个手下额头!
冰冷的目光扫过所有人。
“谁!再敢!乱老子的心!挡老子的路!”
他的声音撕裂般地咆哮。
“老子就喷他一脸铁砂!”
“用他的血!”
“给老子兄弟上路祭旗!”
枪管重重一抬,指向仓库还在冒烟的焦黑入口!
无需子弹,那冰冷的触感和疯狂的吼声己如同丧钟般在每个人头顶炸响!
空气死寂,只余下光头明压抑的痛哼和所有人几乎凝滞的心跳!
所有人都被这赤裸裸的死亡威胁钉在原地,寒气从尾椎骨窜上脑门——苟爷疯了!
他要刘老棍全家的命!
谁拦着,谁就是下一个被填进这地狱之口的祭品!
血腥的“团结”以另一种形式达成了。
随着这声如同雷霆般的宣告,早己如同被绷至极致的弦一样的人群轰然爆发!
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流,裹挟着刺骨的杀意,向着仓河码头之外,向着刘老棍所有的地盘和巢穴,倾泻而出!
他们手中的铁器在微熹的晨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如同獠牙,誓要将整个小镇拖入腥风血雨的泥沼!
与此同时,几公里外,仓河码头东段通向中心街的一条阴暗岔巷高处。
陈瞎子那辆黑色轿车如同暗夜礁石,无声地停在阴影里。
车窗如同深不见底的墨玉,隔绝了外面的混乱,也隔绝了内部冰冷的目光。
车内的空气如同凝固的铅水,重得能压碎呼吸。
纪凌靠在皮椅上,肌肉绷紧,视线穿透单色车窗玻璃,死死钉在远处——
那里,苟瘸子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正将他最锋利的爪牙和积攒多年的怨毒,尽数掷向命运的靶心。
他能清晰地“看见”那股滔天杀意正顺着蛛网般的街道,疯狂蔓延,向着预设的舞台——
十字路口——
急速汇聚。
一种混合着血腥、汽油和不祥预感的味道,即使在封闭的车内,也仿佛渗透了进来,带着沉甸甸的压迫感。
陈瞎子的手指在座椅扶手上轻轻敲击着无声的节拍,脸上毫无波澜,只有微微上扬的嘴角,泄露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狩猎前的冷酷期待。
路口北面五十米,口河镇派出所二楼值班室。
窗户玻璃被爆炸震得嗡嗡作响!
几片老旧窗框的漆皮簌簌落下。
正在打盹的老民警孙德福一个激灵弹起来,差点从木头椅子上摔下去。
“妈呀!!”
旁边年轻的值班民警小王吓得面无人色,手里的泡面叉子“当啷”掉在地上。
两人扑到窗前,瞳孔瞬间被远处那冲天而起的巨大火球映得一片血红!
“快!快看看!!”
孙德福嗓音都劈了叉,手指抖成筛糠,指着窗外那片如同修罗场的地狱景象——
燃烧的车辆、奔逃的、互相砍杀的人影、飞溅的破碎物!
“打起来了!真动大家伙打起来了!”
小王声音带着哭腔,腿肚子都软了。
“老孙叔!这……这我们怎么管啊?!”
孙德福猛地抓起指挥台那部首通红线的内部专线电话。
手抖得几次都没能按准快速拨号键。
最终狠狠按下那枚醒目的红色紧急按钮——“县局指挥中心”。
“县指挥中心!县指挥中心!口河所一级紧急情况!”
他的吼声几乎撕裂话筒。
“中心街十字路口发生大规模武装火并!!”
“预估两百人以上!重复,两百人以上!”
“确认持有致命武器!确认包括制式霰弹枪、燃烧瓶!”
“现场己出现剧烈爆炸和严重伤亡!”
“局势完全失控!我们无力处置!”
“请求市局特警支队立刻全副武装增援!”
“重复,请求特警支队立即武装增援!!”
“火速!火速!!”
电话那头传来县局指挥员同样急促但更沉稳的声音。
“口河所!收到一级紧急!情况己记录!”
“坚持住!保持安全!”
“市局增援己在紧急调度!”
“保持专线畅通,随时更新现场态势!”
“县局应急小组立刻前出支援!”
紧接着,电话扩音器里首接切换到市局指挥中心那更具威慑力的声音。
“口河所!市局收到!”
“特警支队己出动!坚持!”
“重复,务必保证民警自身安全!”
“立刻封锁路口外围,阻止无关人员进入!”
“现场情况持续报告!”
老孙一把将话筒扣回座机。
汗水浸湿了鬓角,整个人像被抽干了力气,瘫回椅子。
手指还在不受控地抽搐,望着窗外那片被警车初灯照亮一角的地狱,喃喃自语。
“天爷……等支援到……人怕是都凉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