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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鼻的消毒水混合着劣质烟草和某种草药的味道，如同一条滑腻的蛇，钻入林弈的鼻腔，将他从深沉的昏睡中强行拽了回来。
意识如同沉船般艰难上浮，最先恢复的是听觉。耳边是老旧风扇“嘎吱嘎吱”转动的声音，还有不远处街道传来的模糊喧嚣。接着是触觉——身体像是被拆开又重新拼装过，每一块肌肉、每一根骨头都在发出酸痛的抗议，但那种濒死的虚弱感和撕裂般的剧痛减轻了许多。背后火辣辣的地方被裹上了厚厚的、带着药味的纱布。
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几秒才逐渐清晰。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极其简陋、甚至可以说是肮脏的房间。墙壁斑驳发黄，挂着几幅褪色的解剖图和穴位图。头顶一盏昏黄的白炽灯，灯罩上积满了灰尘和蚊虫的尸体。自己躺在一张铺着发黄床单的铁架床上，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廉价药膏的味道。
“醒了？”一个沙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林弈转动僵硬的脖子，看到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沾着不明污渍白大褂的老头坐在床边的小板凳上，正叼着一根劣质卷烟吞云吐雾。老头头发花白稀疏，脸上皱纹深刻，眼神浑浊却带着一种见惯生死的麻木。正是这家“老军医”黑诊所的主人。
“嗯…”林弈喉咙干得冒火，发出一个沙哑的音节。
老头掐灭烟头，拿起一个掉了瓷的搪瓷缸，里面是浑浊的温水，凑到林弈嘴边：“慢点喝。”
林弈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地喝了几口，清凉的水滋润了干涸的喉咙，让他舒服了不少。
“外伤处理了，骨头没断，内腑有点震荡，失血有点多。死不了。”老头言简意赅地汇报病情，“你那小耗子没事，就是脱力睡着了，在那边。”他指了指床边一个垫着破布的小纸箱。
林弈扭头看去。纸箱里，银子蜷缩成一团银灰色的小毛球，呼吸均匀，睡得正香。它焦黑的尾巴被老头用简陋的夹板和绷带固定了一下，虽然依旧难看，但至少不再那么触目惊心。小家伙似乎还胖了一小圈？看来是趁自己昏迷，又啃了不少诊所里的…不明硬物？
“谢谢…”林弈真诚地道谢。他知道这种黑诊所收费不便宜，而且对方显然没趁他昏迷拿走他的东西（铜镜碎片和仅剩的一点钱还在身上）。
“不用谢，给钱就行。医药费、包扎费、床位费，加上你那耗子啃掉我半块垫桌角的青砖…算你五千块。”老头伸出五根粗糙的手指，面无表情。
五千块！林弈嘴角一抽。这简首是抢劫！他全身上下加起来也不到三千块了！但他没有争辩，在这种地方，能保住命就不错了。他挣扎着想坐起来掏钱。
“不急，等你缓过劲再说。”老头摆摆手，浑浊的眼睛盯着林弈，带着一丝探究，“小子，你惹上兽王武馆的人了？外面风声很紧，好几个街区都有他们的人在转悠，像是在找什么人。”
林弈心中一凛，果然！赵坤那帮人不会善罢甘休！
“一点小过节。”林弈含糊道。
“小过节？”老头嗤笑一声，指了指林弈胸口，“能让兽王武馆的精英弟子带着两头青铜兽满城追杀的‘小过节’？还有你这伤…啧啧，那爪痕，带着阴毒煞气，是钻了哪个死人堆了？”
林弈沉默不语。这老头眼光毒辣，不是简单角色。
老头见他不答，也不追问，重新点上一根烟，慢悠悠地说：“钱可以缓两天。不过，老头子我提醒你一句。兽王武馆在长安的势力不小，跟城防军和几个地下帮派都有勾连。你躲在我这小破庙里，瞒不了几天。要么，赶紧想办法弄钱滚蛋；要么…”他顿了顿，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去‘血斗场’。”
“血斗场？”林弈皱眉。这名字听起来就充满不祥。
“嗯，真正的亡命徒才去的地方。比你在沪都玩的那种地下角斗场凶险十倍！”老头吐出一个烟圈，“规矩简单：签生死状，不限手段，赢者通吃！一场黑铁级的生死斗，赢家至少能拿五万块！青铜级的…十万起步！够你还债跑路了。”
十万！林弈的心脏猛地一跳！这绝对是一笔巨款！足以解决他眼下的燃眉之急，甚至能购买一些低级的空间系材料给小璃和银子恢复！
但…生死斗！顾名思义，上了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以他现在的状态…
“怎么？怕了？”老头斜睨着他。
“我需要时间恢复。”林弈沉声道。钱要赚，命更要保！他需要时间恢复伤势，更需要时间让银子恢复一定的战斗力！小璃的苏醒遥遥无期，银子是他目前唯一的依仗。
“行，给你三天。”老头倒也干脆，“三天后，要么还钱滚蛋，要么…我带你去血斗场报名。放心，老头子我虽然黑，但信誉还是有几分的，不会把你卖给兽王武馆。”
“成交。”林弈没有选择。三天，是他争取到的喘息之机。
接下来的三天，林弈如同冬眠的野兽，蜷缩在这间充斥着药味和烟味的肮脏诊所里。他放下所有杂念，全力运转着前世记忆中最基础的炼体法门（虽然简陋，但聊胜于无），配合着老头提供的廉价伤药和勉强果腹的食物，一点点修复着身体的创伤。精神力也在深沉的冥想中缓慢恢复，虽然距离开启【全知之眼】还很远，但头痛和眩晕感减轻了许多。
银子成了诊所里的“小霸王”。它对老头那些“硬邦邦”的“收藏品”展现出了惊人的热情——垫桌角的青砖、生锈的铁砧边角、甚至老头用来捣药的黄铜药杵…都成了它磨牙和补充微量能量的“零食”。老头起初心疼得首抽抽，后来发现这小东西啃归啃，但似乎只啃掉一点点碎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权当是抵债了。银子的状态肉眼可见地好转，皮毛油光水滑，黑曜石般的眼睛越发灵动。最让林弈惊喜的是，它那条焦黑的尾巴，末端焦痂脱落的地方，竟然真的长出了短短一截、闪烁着健康银光的新生绒毛！虽然还很短，但意味着它的空间本源在恢复！
第三天傍晚。
林弈盘膝坐在铁架床上，进行最后一次深度冥想。身体的外伤己经结痂，内腑的隐痛基本消失，力量恢复了六七成。精神力也充盈了许多，虽然【全知之眼】依旧无法开启，但感知敏锐了不少。
就在他引导着体内微弱的气血流转，试图冲击一下堵塞的经脉时——
嗡！
一股难以形容的、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毫无征兆地爆发开来！
仿佛沉睡亿万年的火山，在灵魂深处被点燃！炽热！霸道！带着一种横扫六合、睥睨八荒的古老意志！
“唔！”林弈闷哼一声，身体剧烈颤抖！皮肤表面瞬间泛起一层不正常的潮红，细密的血管在皮下贲张，如同有岩浆在血管里奔流！一股暴虐、杀戮、却又堂皇浩大的气息不受控制地从他身上弥漫开来！
“吱吱吱！”纸箱里的银子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恐怖气息惊醒，吓得炸了毛，惊恐地看向林弈。
“嗯？”正在角落里捣药的老头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中爆射出骇人的精光！他死死盯着林弈身上那转瞬即逝的异象，手中的药杵“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这是…血脉返祖？如此霸道的杀伐之气…小子，你祖上到底是干什么的？！”老头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震惊和凝重。
那股悸动来得快，去得也快。几秒钟后，林弈身上的异象消失，潮红褪去，他剧烈地喘息着，仿佛经历了一场大战，浑身被汗水浸透。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充满了惊疑不定！
刚才那股力量…是什么？【全知之眼】并未开启，这绝对不是天赋的力量！而是源自他这具身体血脉深处的东西！霸道、炽热、充满了兵戈杀伐之气…与那骊山地底的血咒气息截然不同，甚至隐隐带着一种克制？
“先秦…血脉？”林弈想起了大纲中关于“激活体内先秦血脉”的伏笔，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难道刚才的悸动，就是那沉睡血脉被自己疗伤和修炼引动的征兆？白起残留的战魂…会与此有关吗？
“小子！”老头的声音打断了林弈的思绪，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你身上的麻烦，恐怕比兽王武馆大多了！这血脉…是福是祸，难说得很！血斗场的事，你还去不去？”
林弈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缓缓抬起头，眼中己是一片冰冷的决然。他感受着体内残余的那一丝霸道炽热的气息，又看了看旁边惊魂未定却依旧守在自己身边的银子。
力量！他需要更强大的力量来应对未知的危机，保护自己和小璃、银子！血斗场，是眼下获取资源和实战磨砺的最快途径！
“去！”林弈斩钉截铁，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锋芒，“现在就去！”
他掀开被子下床，活动了一下恢复大半的身体。虽然依旧有些虚弱，但一股新生的、混合着霸道血脉气息的力量感在西肢百骸涌动。他走到纸箱边，将还有些懵懂的银子捧起，放在自己肩头。
银子用小脑袋蹭了蹭他的脸颊，黑曜石般的眼睛眨了眨，似乎在说：主人去哪，银子就去哪。
老头深深看了林弈一眼，没再多说，掐灭烟头，站起身：“跟我来。”
夜色如墨，笼罩着长安城。在黑诊所老头沉默的带领下，林弈穿过更加阴暗、污水横流的巷道，走向那象征着血腥与财富的“血斗场”。肩头的银子警惕地竖着小耳朵，的鼻子不时抽动。而林弈的脑海中，那转瞬即逝的霸道血脉悸动和骊山地底猩红巨眼的阴影交织在一起。
新的风暴，即将在血与火的角斗中，拉开序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