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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门关外的北蛮大营飘着腥膻的羊油味时，李昭正捏着半块焦黑的狼首银锁。
银锁内侧刻着“呼延”二字，与他怀中的半块虎符合上时，发出清越的鸣响——那是幽谷盟金库里的密匙，此刻正躺在伪信的夹层里。
“大王，左贤王的使者到了！”
帐外传来亲兵的通报，呼延拓正将银锁塞进密信的封泥里。他抬头，见左贤王的使者是个络腮胡，腰间挂着半截断弓——那是上个月被陈骁的火铳打断的。
“说。”呼延拓扯了扯狼皮大氅，露出腰间的玄铁刀。
络腮胡单膝跪地，双手捧上羊皮卷：“我家大王听说您与汉狗讲和，特派小人送来贺礼——”他掀开羊皮卷，露出十车食盐，“这是漠北最咸的盐，够您全族吃三年。”
呼延拓的目光扫过盐车，突然笑了。他挥了挥手，让亲兵将盐车赶进后营，转头对络腮胡道：“回去告诉左贤王，孤谢他美意。只是……”他压低声音，“汉狗的李昭在关内修了火药阵，你家大王的‘狼骑’若敢靠近雁门，怕是要变成烤全羊。”
络腮胡的喉结动了动，没接话。他退下时，李昭正从帐后转出，手中捧着个檀木匣：“大王，这是汉狗送来的‘和书’。”他将匣子推过去，“说是只要北蛮退兵，便送您三车丝绸。”
呼延拓的瞳孔骤缩。他打开匣子，里面躺着卷染血的绢帛，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呼延大王，汉军火药厉害，我等愿献三郡，求您退兵——左贤王、右贤王同具名。”
“好个李昭。”呼延拓将绢帛揉成一团，“他想让孤和左贤王、右贤王打起来？”他突然拍案而起，“左贤王的狼骑占了漠南草场，右贤王的骑兵劫了汉商的盐队，孤早想收拾他们！李昭这招……”他抓起案上的银锁，“妙啊！”
三日后，漠北草原。
左贤王的帐篷里，右贤王的使者正拍着胸脯：“大王，呼延拓那老东西带了五万狼骑，说是要夺您的草场！”
左贤王捏着酒碗的手青筋暴起：“他敢？”他扫了眼帐外的骑兵，“我这有三万‘铁鹰骑’，马腿上都绑了铁掌，踏平他的狼营！”
话音未落，帐外传来马嘶。一名浑身是血的北蛮斥候撞开帐帘，跪地道：“大、大王！呼延拓的狼骑从东边杀来！右贤王的骑兵……右贤王的骑兵从西边劫了咱们的粮道！”
左贤王的酒碗“当啷”坠地。他望着帐外冲天的火光，终于明白——李昭的伪信里，不仅挑了他和呼延拓的矛盾，还让右贤王当了“渔翁”！
“撤！往漠南退！”左贤王抽出腰间的弯刀，“去和呼延拓拼个鱼死网破！”
而此时的呼延拓大营里，李昭正将伪信的残页递给陈骁：“你看，左贤王和右贤王的印信都在上面。”他指了指残页上的狼头印记，“李大人让人伪造了两族的联名信，说呼延拓要独吞幽谷盟的金库。”
陈骁接过残页，墨迹未干的“金库”二字在火光下泛着幽蓝：“大王己派使者去左贤王营里，说右贤王偷了他的盐车；又让右贤王的使者去呼延拓营里，说左贤王劫了他的马群。”他咧嘴一笑，“现在，两部的勇士都红着眼要找对方拼命呢。”
半月后，雁门关前。
左贤王和右贤王跪在青石板上，脖颈间挂着象征部落首领的狼牙坠子。他们的骑兵己卸甲，马背上驮着成捆的牛羊——这是归降的“见面礼”。
李昭站在高台上，望着两部首领发间的血痕——那是内斗时留下的伤。他举起手中的诏书：“大昭皇帝有旨：左贤王、右贤王弃暗投明，封为‘归义侯’，各赐绸缎百匹、黄金千两——”他顿了顿，“更赐‘镇北’印绶，许你们世世代代守护漠南草场。”
“谢陛下隆恩！”左贤王和右贤王叩首，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他们的狼牙坠子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
赵煊的声音从关内传来，带着几分疲惫却依旧威严：“两位侯爷请起。”他掀开轿帘，身着明黄龙袍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朕听说，你们曾为争草场杀了三百兄弟？”
左贤王浑身一震，抬头看向皇帝。赵煊的目光扫过他颈间的狼牙坠子：“但朕更听说，你们杀了呼延拓的八百精锐。”他露出笑意，“这，才是大昭要的‘归义’。”
右贤王突然开口：“陛下，呼延拓那老东西跑了！”他指了指西北方向，“他带着残部往漠北去了，说要找幽谷盟的余孽报仇。”
赵煊的指尖轻轻敲了敲龙案：“传朕旨意。”他的声音陡然冷下来，“着镇北侯萧承煜率三千玄甲卫，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顿了顿，“更要查清楚，幽谷盟的‘血菩提’，是不是还在他手里。”
李昭望着皇帝的背影，又看了看阶下叩首的两位侯爷，忽然想起三日前在呼延拓营里搜出的密信。信上最后一句是：“汉狗的计，妙！但孤的刀，还没钝。”
此刻，他摸了摸怀中的虎符，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风从雁门关外吹来，卷着草屑掠过青石板。左贤王和右贤王的狼牙坠子在阳光下闪着光，像两颗新钉入大昭版图的钉子。
而在西北方向的漠北草原，呼延拓正跪在篝火前，将最后半块虎符按在羊皮地图上。他的身后，三百残兵的眼神像狼一样亮——他们要找的，不只是幽谷盟的金库，更是大昭的“破绽”。
但李昭知道，真正的破绽，从来不在蛮族的刀里。
它在大昭的谋略里，在百姓的炊烟里，在每一寸被火药烧过的焦土里——
那是对太平的渴望，比任何刀枪都锋利。
